“假证教主”团伙的覆灭
发布时间：2017-10-19 17:10 | 来源：中国法制与新闻网
文_林达
全国300多个下线，每天发货600多单，涵盖200多个种类，查获20多万本假证照，重量达5吨。2015年7月，浙江诸暨一个涉及全国多个地区的特大制假证团伙被警方摧毁。抓获该团伙包括被称为全国“假证教主”的易凤飞在内的35名犯罪嫌疑人。
2017年3月17日，诸暨市法院一审判决易凤飞犯伪造、买卖国家机关证件、印章罪，判处有期徒刑七年六个月；犯伪造事业单位、人民团体印章罪，判处有期徒刑二年八个月；犯伪造居民身份证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数罪并罚后决定执行有期徒刑十一年。郭光雄等34人被判处有期徒刑九年至拘役五个月缓刑八个月不等的刑罚。
“大鱼”被假证制售人“钓”出
从2014年10月开始，绍兴诸暨警方就注意到了诸暨市一伙制售假证的贩子，公安局治安大队副大队长边超手里有一张红色名片，上面印着“东南亚证件有限公司李旺”以及电话和QQ号码。边超说，这些人明目张胆地向建筑公司、车主、小区居民分发名片，招揽业务。于是，他打电话给“李旺”，说自己是建筑公司的员工，要办一个助理工程师的证件。对方言辞很客气，让边超先把订金打到指定账户中，他们收到钱了再开始印制。边超不动声色，表示自己今后还有一大批证件要做，并提出见面详谈的想法。对方一听是“大鱼”，果然上钩，立刻与边超约定了见面的地点和时间。边超带上几名民警，在约定的地点将?“李旺”抓获。经突审，此人并非真?“李旺”。警方通过假“李旺”，以谈生意为名将“李旺”引出，抓获后才知晓这个“李旺”其实是化名，真名叫郭光雄。
在蹲守抓捕郭光雄时，民警发现他是步行来到交易地点，随身没有携带假证，其本人也否认自己是卖假证的。侦查员在郭某身上搜出一个踏板摩托车的遥控器，由此推断他可能将假证藏在了车内。由于其拒不交代摩托车所停具体位置，侦查员便根据他进入接头现场的行动路线逐一排查，终于在距离交易地点相当远的地方“按响”了一辆摩托车，在摩托车底座中起获了快递袋包着的假证。
化名“李旺”的郭光雄，湖南人，从2011年4月到2015年6月，“盘踞”在绍兴诸暨一带办理伪造证件。警方在他的摩托车座位底下搜到了居民身份证、建造师证等伪造证件30余本，并在其住处搜出大量的居民身份证和职称证件等。据郭光雄的供述，在诸暨孙陈村、袁家新村等地还有三个办理假证的窝点。警方立即部署了抓捕工作，顺利将这三个窝点的“头目”—湖南籍李某北、李某军、王某平等人抓获。根据线索，警方找到了为这伙人提供排版、印刷等服务的艮塔东路兴宇文印店。店主叫陈某雄，民警在店里搜出了一本黑色笔记本，里面记着郭光雄等人从2013年下半年到2015年期间，在店内进行制假的每一笔费用。
原以为案件到此就可基本结案了，诸暨警方正要“鸣锣收兵”之时，郭光雄的手机上突然来了一条新短信：“100本身份证已发，汇5000元过来。”凭借职业经验，边超认定郭光雄这伙人还有上线。在相关线索汇总后，他们锁定了住在温州乐清的湖南人易凤飞，也就是发短信给郭光雄的人。郭是易凤飞的老乡，也是他的下线，从2011年4月开始，郭某就化名“李旺”，跟着自己的老乡做起了兜售假证的生意。诸暨建筑市场较为活跃，因此与建筑师资质有关的证件格外“行俏”。在建筑工地附近，人们经常会收到“东南亚证件集团有限公司”的红名片，联系人就是郭某化名的“李旺”，其中还有郭的几个“替身”，名片背面声称可以办理从出生证到死亡证的各类证件证明。
2015年7月9日，浙江温州乐清，在清远路和104国道交界处，一名男子从路边停着的本田轿车上下来，四处张望一番后，在一个卖西瓜的摊位上吃起了西瓜。这时，穿着便服的侦查员边超等走上前和该男子搭话：“易凤飞!”毫无防备的男子应了一声:“哎。”随后一副冰冷的手铐“死死”铐住了他正举着西瓜的手。随后，民警在他停在路边的小车里，找到了准备当天寄往各地下线的600多本假证。“哦，原来这才是一条大鱼！”边超感慨道。
“假证教主”全国有300多个下线
根据易凤飞的交代，办案民警来到他的住所：一幢位于乐清偏僻区域的三层楼房。经搜查，在一楼的卧室和厨房等房间并没发现可疑之处。但来到二楼，场景令人瞠目结舌。这一层就像是一个巨大的仓库，所有房间都堆满了身份证和职称证书等证件、牌照。更加让人震惊的是这幢三层小楼的地下室简直就像一个印刷包装车间，印刷机、冲压机、塑封机等设备一应俱全，甚至还有数码制版、字母数字汉字模块、印刷等高端设备。而且，易凤飞专门雇了厨师给制作假证的工人做饭，并设有专门人员管理接单和制证的业务。
边超等三人在乐清警方的配合下，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才把所有证照基本清理完毕，总共大约20余万张，装了整整一卡车，过秤重量约为5吨。
易凤飞被行内称为“传奇人物”。他个头不高，身板也略显瘦弱，关押在诸暨看守所的他两只手一直紧张地相互揉搓着。边超告诉笔者，在易凤飞住处起获的总重量超过5吨的20多万本各类假证、假牌照，诸暨市公安局派出20多名民警分门别类仔细清点了两个星期才整理完毕，共超过200种各类假证。“除了警察证，市面上几乎所有证件均有涉足。而且十分逼真。”边超说。
2007年、2009年，易凤飞曾因为制售假证和伪造公文印章被判有期徒刑各一年。那他为什么又走上老路呢？原因是制售假证这个“行当”太赚钱了。易凤飞说，这行的利润空间是巨大的，而且每天都会接到六七百订单。“以身份证为例，一个身份证的材料成本为一块八毛，加工费在10元左右，而售价却高达80元。有些证我们会卖得贵一些，像工商营业执照，成本价卖到5元，售价300元。”易凤飞直言：“这个行业太诱人了！”2011年开始，易凤飞就在温州乐清市以批发贩卖各类大中专院校毕业证书、工程师证、建造师证等假证半成品来非法获利。“一开始是做下线，到处贴小广告卖假证，但风险太大。”之后，易凤飞开始转变“经营模式”，发展下线做生意。经过几年经营“拼搏”，他的下线已遍布全国，达到数百个，几乎每天都要发货。
先期抓获的郭某、王某、李某便是易凤飞在诸暨范围内的下线，他们分别从易凤飞处购买专业技术资格证书、毕业证书、居民身份证等各类假冒国家机关、事业单位证件的半成品，通过分发广告的形式招揽客户。诸暨警方原以为易凤飞做的只是诸暨一带的生意，没想到他在全国制售假证界是个赫赫有名的人物。从他缴获的手机里，边超等整理出了分布在全国各地的300多个下线人员的联系方式，郭光雄等人仅仅是盘踞在诸暨市的一小撮。案情上报后，惊动了公安部。
郭光雄向民警供述：“易凤飞每天都非常忙碌，上午从全国各地接来订单，然后制造假证，打包，一直忙到下午四五点，然后出门寄快递。”后据易凤飞交代，全国的制售假证源于湖南省的双峰和涟源。他们这行，所有的上下线基本都是老乡带老乡，在全国约有300多名从业者。易凤飞的名气在老乡中口口相传。“大部分老乡我都不认识，来往得越少，被抓住的几率也就越低。”易凤飞具有较强的反侦查能力，他坦言，自己手机中的联系方式从不存姓名，都是以“地点加手机尾号”的形式指代各地的下线。他也是拿着老乡的身份证去各银行办理账户，在他看来即使被抓了，这些账户不属于他，警察也拿他没办法。
办案民警说，“假证教主”易凤飞的制贩假证已形成一条相对成熟的“产业链”，在制假证的各个环节有明确的专业分工：激光排版、制证印刷、制作假印章、塑料封面均有相对固定的生产人员。为了迎合更多“客户”的需求，他还使用“高科技”手段，在团伙内部用电子接单系统，形成了制售假证的广告、接单、制作、发货“一条龙”服务。
经过7个昼夜梳理案件，诸暨警方一共抓获了当地涉案人员42人，除了制作假证的，也有买证的。涉案人员张某等28人看到小广告后心动了，他们与郭某等人取得了联系，并提供了自己的个人信息。随后，郭某等人便将客户证件模板、人员身份信息等资料拿到嫌犯陈某、袁某夫妇经营的图文店中，伪造各类假证章，并向客户收取每本80元到200元不等的费用。
以假乱真难辨真伪
易凤飞的制假窝点在温州乐清的一处三层农居小洋楼里。从外观看，这栋小楼和其他农居房没什么差别，一楼是中规中矩的家具，二楼却存放着各类假证假照。易凤飞供述，一般假证的制作工艺并不复杂，乡下的小文印店就能打印，如果碰到是某个地方单独流通使用的假证，就需要下线在收到半成品假证后自行找刻章店刻制相应的地方单位公章。
在该窝点的地下室，摆放着冲压机床、液压机、上色机、油墨滚墨机、铁模子、牌照磨具等制作假证、假牌所需的各种成套机器设备及相关原材料。除了普通的纸质证照，易凤飞还经营假汽车号牌的生意，小轿车、大货车、拖拉机号牌，在他这儿都可以做，成品的逼真度极高。
与其他假证贩子不同，易凤飞的下线们在和买证人交易时并不采取“物到人不到”的形式，而是采用更为直接的“接现场”形式，即人带着假证当面交易。这种举动被业内人视作是“胆大诚信”的体现，因此在浙江当地，易凤飞及其下线拓展出了相当可观的市场。
诸暨市民徐某毕业于某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但却在园林部门工作。因为专业不对口，在评职称时总是受阻。为难之际，他看到了?“小广告”，拨通电话后，对方出了一个主意：索性办个假毕业证，把专业改一下就行了。徐某有所犹豫，对方继续劝他，“您的证书编号和身份信息在网上都是可以查到的，放心吧。”徐某决定一试。几天后，当他收到快递来的假毕业证时，再看看躺在抽屉里的那本真毕业证，的确是真假难辨。拿到假文凭的徐某非常满意。但后来徐某懊恼地说，他最终并没有因此顺利通过职称考核，虽然证书看起来“跟真的一样”，但经人事部门核查，证书编号全是假的！事到如今，他受到了警方的传唤与拘留，追悔莫及。
案情显示，在诸暨除了像徐某这样众多的“小客户”，还有不少批量定制假证的“大客户”。这主要原因是假证非常逼真，包括行政审批科、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省人力资源厅在内，大大小小十几个发证机关工作人员都表示，这些证件很逼真。不通过专业方式和手段，仅凭肉眼一时难辨证书真伪。绍兴市公安局就是制作居民身份证的单位，在核查收缴的假证时，办证人员说，这些身份证的大小、厚薄、上面的防伪长城图案、“中国CHINA”字样等极度逼真。他们只能通过网上的实名登记信息才能分辨真伪。这导致假证有如此惊人的市场销售。“但是，像火车站、宾馆这些需要用身份证刷磁条的地方，这些假证仍是用不了的。”边超说。
办、买假证人员一并受到法律严惩
为了防止下线落网波及自己，易凤飞非常狡猾，他要求下线在储存联系方式时都不要使用真实姓名，且相关的资金往来记录必须销毁。警方在侦查过程中，好不容易查到诸暨一家打印店的小夫妻是易凤飞的下线，在他们店里发现一个账本，小夫妻以此来记录自己的收益。这本“违规”记录的账本成了此案的关键物证之一。
在案件调查过程中，警方发现不少购买假文凭、假房产证、假出生证等假证的人员，对他们进行了传唤。办案民警指出，买卖或使用伪造、变造的国家机关、企事业单位或其他组织的公文、证件、证明文件的，可处拘留或罚款。绍兴的小张和女友两情相悦，谈婚论嫁，可女方家里要求有房，男方却买不起，怎么办？小伙找过来，要求办张假的房产证。证件做得很逼真，女方家人同意了，可正要结婚，诸暨警方找来了；宋某只能生育一个孩子，但她想生二胎。有一天真怀上了。宋某执意要生下来。她就想做张假的出生证明。可孩子还没生下来，她就被警方传唤了……此次诸暨警方一共抓获涉案人员42人，这其中，除了办证的，还有买证的。据悉，易凤飞分布在全国各地从事假证、章制作贩卖的300多名下线人员，在公安部统一部署指挥下，各地相关警方均予以实施抓捕，并送检察机关侦查陆续向案发地人民法院起诉。2017年3月17日，由绍兴诸暨市检察院审查终结并提起公诉的被告人易凤飞等35人伪造、买卖国家机关证件、印章，伪造事业单位、人民团体印章，伪造居民身份证案，在诸暨法院作出一审公开宣判。
经法院审理查明，被告人易凤飞从2011年开始在温州乐清市批发贩卖各类大中专院校毕业证书、工程师证、建造师证等假证半成品非法获利，至2015年7月被查出各类假证、假冒车辆牌照成品及半成品共20余万件。被告人郭光雄、王建顺、李勇南系在诸暨市范围内的制贩假证人员，分别从主犯易凤飞处购买专业技术资格证书、毕业证书、居民身份证等各类假冒国家机关、事业单位证件的半成品，以散发制假广告小卡片的方式招揽客户，以电话或QQ方式与客户取得联系后，将客户资料拿到图文店中，伪造各类假证章，向客户收取每本假证80元到200元不等的费用。
另有31人，除了易凤飞制假窝点的员工，大多系诸暨市范围内各公司、企业人员，为报考职称、参加工程招投标等用途，分别与被告人郭光雄、王建顺、李勇南联系，为伪造专业技术资格证书、建造师注册证书、毕业证书、居民身份证等各类假冒的国家机关、事业单位证件或居民身份证而提供相应的资料，支付相应费用后取得并使用假证。一审法院判决易凤飞犯伪造、买卖国家机关证件、印章罪，判处有期徒刑7年6个月，犯伪造事业单位、人民团体印章罪，判处有期徒刑2年8个月，犯伪造居民身份证罪，判处有期徒刑3年，数罪并罚后决定执行有期徒刑11年。郭光雄等34人被判处有期徒刑9年至拘役5个月缓刑8个月不等的刑罚。
值得关注的是，所有获刑的人员中不仅有做假证、卖假证的，还有买假证的。负责此案侦查起诉的检察官表示，虽然司法机关重点打击的是制贩假证章人员，但是提供身份信息等资料后，向制贩假证章人员购买假证章使用的人也可以构成伪造、变造、买卖国家机关公文、证件、印章罪或者伪造、买卖居民身份证罪。为此，检察官也提醒广大市民，不要抱侥幸心理，购买和使用假证章同样也是一种违法犯罪行为，将受到法律的惩罚。
责任编辑：刘沛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