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让司法更公正
发布时间：2017-08-25 10:23 | 来源： 法制与新闻
——审判中心主义遇上新一轮科技革命
本刊记者_韦文洁
作为上海市一名刑警，周然（化名）上班后刚打开电脑，办公系统中的显眼处立刻提醒：他负责侦查的一起故意杀人案中，侦查员提取的嫌疑人的户籍证明，缺少照片。
“如果被告人的身份搞错了，就可能发生冒名顶替的情况；如果被害人的身份搞错了，那么整个侦查方向就有可能出问题。”上海高院刑一庭副庭长徐世亮说，一些冤错案发生“亡者归来”现象，就是在这个环节出了问题。
今年5月，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开发的“上海刑事案件智能辅助办案系统”上线试运行。
“这套系统具有校验、把关、监督功能。”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院长崔亚东介绍说，这样可以及时发现证据中的瑕疵与矛盾，及时提示办案人补正或作出说明，确保提请逮捕、移送审查起诉的案件符合法律规定的标准，提升办案质量和效率，防止冤错案的发生。
现在，在公检法三方统一办案平台上，办案人员只要上传证据，系统就会对每一份证据的收集程序、形式要件、内容要素是否合法、合规进行自动校验，并且及时反馈结果。
全国司法体制改革推进会7月10日在贵州贵阳召开。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政法委书记孟建柱指出，大数据、人工智能新时代，我们不仅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而且站在人类的“智慧之巅”。把大数据、人工智能与司法体制改革结合起来，改变了传统的思想观念和工作方式，给司法工作注入前所未有的创造力。
完善基本证据标准
以审判为中心的刑事诉讼制度改革，实现了刑事司法理念和庭审模式的重大突破。最高人民法院近日披露的数据显示，2013年以来，全国法院纠正重大刑事冤错案件34起。2014年至2016年，全国法院排除非法证据的一审刑事案件共计2765件，重要证人出庭率、侦查人员出庭率逐步攀升。
2016年底，被告人周某超涉嫌贩卖毒品罪，毒品重量336.3克。然而，卷宗中没有查获毒品的搜查证或扣押证明，法庭只认定了抓捕时从被告人身上搜到的10克毒品，并据此最终判处被告人有期徒刑八年。
司法实践中，往往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一起案件侦结后，公安认为案件板上钉钉了，检察院说证据不行；检察院认为事实很清楚了，法院说证据不充分。产生这样的分歧，不只是办案人员认知和能力问题，更是证据标准问题。以审判为中心的刑事诉讼制度改革，核心是证据，只有证据在法庭上经得住检验，才能定罪量刑，确保司法公正。
以问题为导向，依托大数据技术，今年1月，贵州省贵阳市以花溪区、经开区为试点，开发了“贵阳政法大数据办案系统”，突破口就是统一证据标准。
目前在该系统中，杀人、抢劫、盗窃、毒品、故意伤害等五类案件已实现网上流转，如果某一证据材料存在问题，办案系统还会自动拦截提醒，要求补充完整后才能进入下一环节。
不久前，贵阳市花溪区人民法院法官马丽审理了一起零口供毒品案件。由于直接证据、间接证据全面充分，被告人最终因犯贩卖毒品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这要得益于证据标准指引，使得案件在证据上达到确实充分的标准，防止带病的案件进入到审判阶段。”马丽说。
今年3月以来，试点法院共办理案件519件，结案率达93.5%，同比上升18.1个百分点；审理周期15.4天，同比缩短4.7天；服判息诉率达87.7%，同比上升4.2个百分点；判决结果偏离度均在合理区间内。
“依法制定刑事诉讼各阶段的基本证据标准指引，并以此规范侦查、起诉、审判活动，是以审判为中心的刑事诉讼制度改革的重要任务。”7月10日，在全国司法体制改革推进会上，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政法委书记孟建柱在会上指出，坚持诉讼规律和认识规律相统一，以科学可行的基本证据标准指引刑事诉讼活动。
孟建柱要求，中央政法单位要加强统筹谋划、科学论证，协调解决有关问题，推动这一创新的完善。
为了让这一创新尽快推广，孟建柱提出了更为具体的要求：“请上海、贵州按照先易后难、循序渐进原则，继续对以往的海量案例进行甄别，运用大数据技术分析证据特点，进一步研究制定其他罪名的基本证据标准指引，为其他地方借鉴作出贡献。”
各方参与让庭审实质化
孟建柱还指出，要深入推进庭审实质化改革，提高庭审过程中控辩实质对抗性，切实保障律师辩护权利，让法庭通过充分的聆听、严谨的论证，作出客观公正的裁判。
浙江省台州市椒江区人民法院第一审判庭证人席上，台州医院妇产科副主任医师柴泽英郑重宣誓：“我作为本案证人,保证向法庭如实提供证言。如有意作伪证或隐匿罪证，愿负法律责任。”
这是被告人朱某涉嫌非法进行节育手术案的庭审现场，朱某原系椒江区计生委副主任，退休后未取得执业医生资格，为蒋某、管某进行终止妊娠手术，非法获利3000元。
椒江法院刑庭庭长陶厘聂回忆说：“被告人一直喊冤，如果没有专业人员的辅助解释，公诉人无法抗辩，我们也很难作出判断。正是专家辅助证人出庭作证，证实了朱某的犯罪事实。”
台州中院刑庭副庭长朱坚认为，证人出庭作证，有利于合议庭增强内心确认程度，准确把握证言的真实性、合法性、关联性，在庭审中解决争议。
在以审判为中心的刑事诉讼制度改革中，关键证人“应出尽出”也在四川省检察机关形成共识。2016年，四川省证人出庭1178件次，2017年1月至5月证人出庭达358件次。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检察机关主动申请出庭。2016年检察机关主动申请出庭的证人就占了出庭总人数的88.4%。
“在李夏特大运输毒品案中，四川省人民检察院成都铁路运输分院审查后发现，被告人李夏辩称侦查机关对其进行威胁引诱式发问，因此，在庭审中公诉人申请参与讯问的2名侦查人员出庭作证，结合该案的同步录音录像以及其他在案的客观证据，侦查人员的出庭证言得到法庭采信。”四川省人民检察院公诉一处处长龚军辉介绍。
据了解，侦查人员属于四川省人民检察院在全省推广的“四类人员”出庭作证中的一类，其他“四类人员”还包括证人、鉴定人和专门知识的人。
辩护也是庭审实质化的题中应有之义。贵州省高级人民法院与贵州省司法厅日前共同出台意见，对刑事案件指定辩护和法律援助的范围进行适当扩大。除《刑事诉讼法》规定的相关情形外，对检察院抗诉的刑事案件、法院决定再审的刑事案件、被告人是外国人或无国籍人等3种情形，法院应当为被告人指定辩护。
此外，法院要进一步保障律师会见被告人、阅卷、举证、质证、辩论等权利，提供执业方便；对法律援助律师复制必要材料的费用应当免收，有条件的地方可以推行电子化阅卷，允许刻录、下载材料；在裁判文书中反映律师辩护意见，并说明采纳或不采纳的理由。
专家认为，扩大刑事案件指定辩护和法律援助范围，对提高刑事案件的律师辩护率会产生良性推动，有利于保障刑事案件被告人充分行使辩护权，增强庭审控辩双方对抗性，维护司法公正。
“我认为庭审实质化无疑提高了刑事辩护的专业门槛，真正促使刑事辩护向专业化、精细化发展，庭审辩护终究会成为一门科学、一门艺术，或者是一门技术活，随之也提升了刑辩人的地位。”重庆坤源衡泰律师事务所律师高峰说。
认罪认罚从宽也要信息化
孟建柱还指出，要深入推进认罪认罚从宽制度试点，不断完善速裁程序运行机制，努力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轻罪诉讼体系，实现公正与效率的统一。
“我认罪，愿意接受处罚。”近日，吴某涉嫌寻衅滋事一案在上海市青浦区人民法院审理。由于其对公诉机关指控的犯罪事实无异议，自愿认罪，法院从宽判处其有期徒刑7个月、缓刑1年。整个庭审过程持续不足5分钟。
“认罪认罚从宽制度提高了办案效率，一起这样的案件5分钟就审结，但不代表可以马虎行事。”上海市青浦区人民检察院检察官陆敏艳说。
据介绍，这类案件一般会集中提起公诉，法院也会集中安排庭审。公诉人只要简要宣读起诉书，说明指控事实、证据、定性、罪名和量刑建议，法官重点核实被告人签署认罪认罚具结书自愿性、真实性，省略了法庭调查和辩论环节，简化了庭审程序。陆敏艳说：“一个上午，我最多开了8个庭。速裁程序大大缩短了庭审时间，提高了办案效率。”
针对被告人最关心的被从宽处理的期限、尺度、会不会让人钻空子等问题，陆敏艳解释说：“认罪认罚从宽在量刑上遵循罪责罚相适应原则，在法律规定的幅度下从宽，但不能突破法律，从宽的刑罚量一般不得多于基准刑的二分之一。比如法律规定的刑罚是1年以上3年以下有期徒刑，可以在3年以下从宽量刑，但是不能突破1年。另外，在强制措施上可以视情况从宽。”
截至目前，青浦区人民检察院适用认罪认罚从宽制度的已判案件中，判决结果符合量刑建议的达到100%，无一起案件上诉。青浦区人民检察院向法院建议确定刑期88件、幅度刑期52件，确定刑期建议数占全部量刑建议的7成，所有量刑建议均获得法院认可。
最高人民法院审判委员会专职委员、第二巡回法庭庭长胡云腾日前在重庆调研时强调，要推动认罪认罚从宽制度具体化、合理化、科学化，根据被告人认罪认罚的诉讼阶段、适用程序、悔罪程度等情况，明确规范从宽的范围及幅度，推进认罪认罚案件量刑规范化。
“要推动认罪认罚从宽制度具体化、合理化、科学化，根据被告人认罪认罚的诉讼阶段、适用程序、悔罪程度等情况，明确规范从宽的范围及幅度，推进认罪认罚案件量刑规范化。”胡云腾说。
认罪认罚从宽也需要细化量刑标准。“我们制定了交通肇事、故意伤害、盗窃等11种罪名的量刑参考表，按照犯罪数额与量刑情节，以表格形式将具体量刑建议细化到以月为单位，明确量刑浮动的量化指标，使庭审量刑建议有据可查，从宽幅度心中有数。”杭州市西湖区人民检察院副检察长葛淑芳说。
信息技术也在助推认罪认罚从宽制度的效率进一步提升。杭州市检察机关全面建成并使用的“三远一网”远程办案系统，实现了远程提审、远程开庭、远程送达、网上办案。远程提审系统边提审，边录音录像，使认罪认罚过程直观可见、有据可查。
据介绍，杭州市检察机关目前还在研发“智慧公诉”辅助系统，即以检察信息化、卷宗电子化、远程可视化为中心，开发运用“智慧公诉”办案辅助系统，运用人工智能和信息网络构建一个集公诉办案、法律监督、案后评价为一体的智能体系，提升办案人员阅卷、提审、审查、文书编写效率。
责任编辑：宋依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