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记者_胡新桥 实习记者_何正鑫

“弑母”疑案

“村民邢芳和其儿子邢凯可能出事了，你们快来看看！”

2016年5月30日一早，湖北省黄冈武穴市公安局余川镇派出所所长库继胜就接到大坝村村干部的电话。

村干部说，大家一连两天都没看到邢氏母子了，其所住房屋的厨房也一直不见炊烟。他怀疑两人起了争执。

村干部的怀疑并不是没来由的。

现年61岁的邢芳丈夫已经过世，一个女儿在外地读书，家中平时只有母子二人居住。因邢芳有些轻微智障，平日里，邢凯有些嫌弃邢芳，虽然住在一起，但两人关系却不是太好。早前，因脾气火爆，邢凯曾多次殴打妻子，导致夫妻离婚。

闻言，库继胜心里有些担忧：若村干部的怀疑属实，那么邢凯可能已经将邢芳尸体掩埋后逃跑了。

两人失踪不久，如果尸体被掩埋，翻新的泥土应当会与之前的土层不太一样。于是，库继胜开始组织民警和村民们四处寻找。

无奈天公不作美，武穴接连下了数日大雨，20余人分组寻遍了大坝村及周边山坡，均未发现邢氏母子的踪迹。

邢氏母子家不远处就是荆竹水库，嫌疑人会不会将尸体沉入水中？

根据水温及天气情况，办案人员分析，若是有尸体沉入水中，7天左右应该会浮起来，便告诉村民们，留心观察水库情况。

两具浮尸

6月3日上午9时，荆竹水库巡逻人员例行巡查时，发现水面上漂浮着红色不明物体。

划船靠近一看，巡逻人员发现，漂浮的红色床单下，竟然是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尸。

接到报警，库继胜带领余川镇派出所民警赶赴现场。民警们先后从水中捞出两具尸体。

尽管挂着60斤重的石头，浸于水中的尸体还是因肿胀腐败浮出水面。

为了将尸体固定，嫌疑人还用床单、被套将其紧紧裹住，并在床单外绕了数圈铝芯护套线。

尸检结果显示，两名死者颅骨整体变形，粉碎性骨折，死亡时间为最后一次进餐后一小时左右。

打开床单一看，死者正是此前失踪的邢芳；另一具尸体，则是“嫌疑人”邢凯。

疑问随之而来——两人的尸体同时出现在水库中，有关弑母的推测显然不成立。

大坝村与荆竹水库相距不远，该村沿荆竹水库而建，民风淳朴。邢氏母子家住大坝村五组胡垸。

垸内群众反映，邢芳平日里为人还不错，与村民并没有明显矛盾积怨。邢家家境贫困，因财杀人的可能性不大。邢芳年事已高，儿子邢凯也算老实，情杀的可能性也遭排除。

根据前期调查，警方初步断定此起恶性杀人案件仇杀的可能性相对较大。

因案情重大，黄冈市公安局副局长余延生，武穴市副市长、公安局长黄志超和政委刘辉耀等率刑侦、技侦、网安支队有关人员赶至余川，组织专班全力侦查此案。

抽丝剥茧

邢氏母子的家地处胡垸中间位置，是一栋二间三层楼房。

案发后，嫌疑人将母子家中打扫得干干净净，并锁上了邢家大门及各卧室房门。

在邢氏母子卧室、楼梯等部位，民警发现了两人的少量血迹。专班民警最终认定，此案的第一现场为死者家中，案发时间为5月27日晚9时左右。

从现场环境、抛尸地点以及反锁大门、沉尸水库、清理现场等行为分析，警方判定，本地人作案可能性极大。

针对案件特点，专案组把摸排重点锁定在大坝村五组，先后成立10余个摸排小组，按照“垸不漏户、户不漏人”原则，从作案时间、作案动机、是否反常等方面进行深入摸排。

案发时，胡垸18岁至60岁的成年男性一共有9人在家，前期排除6人后，还剩3人，分别是王斌、王德贵（王斌之父）以及王劲林（王斌的叔父），两家人都是邢芳家邻居。

抽丝剥茧之后，一条条线索将案情导向死者的邻居王斌。

垸内百姓反映称，王斌是个做事挺认真的人，但是性格有些反复无常，疑心较重，甚至不允许他人与自己的老婆说话、套近乎。

平日里，王斌有点讨厌邢芳，嫌弃她脏，没少与其吵架。

专班民警还了解到，现年33岁的王斌曾在2007年因抢劫（预谋）被浙江温州法院判刑六个月。

不过，真正引起办案人员警觉的，还是嫌疑人扭铁丝的手法。

一般来说，人们拧铁丝时，会习惯将其缠绕三圈左右。此案中，尸体的捆绑手法却与常人不同——嫌疑人将铝芯护套线从头到尾缠绕了很多圈，没有留下一点线头。

有村民告诉办案民警，做模板工的人会习惯用这种方式拧铁丝，而王斌刚好在建筑工地上做模板工。

办案民警进入王斌家菜园时也注意到，捆绑菜园篱笆的手法和捆绑尸体的手法高度一致。

种种迹象表明，王斌存在重大作案嫌疑。

杀人抛尸

6月7日上午，在专案组统一指挥下，侦查人员兵分五路依法传唤王斌以及其父母、叔婶。

王斌的父亲王德贵称，案发后，王斌一言不发、情绪低落。王德贵也怀疑是王斌所为，并就此事问过王斌。不过，王斌坚持说自己什么也没有做过。

王斌的母亲钟桂英说，5月28日早上7点左右，王斌一反常态，从垸外回家，并称从梅川镇打游戏回来，这和王斌平时爱睡懒觉的习惯不符。

王斌的叔叔王劲林、婶婶胡霞反映，在水库中发现邢氏母子尸体后，他们曾怀疑过王斌，并找到王斌的父母询问此事，王父说没发现其有不正常举动。

详细掌握前期情况后，专班民警将办案重点转向王斌，认真研究选定了审讯地点，并安排经验丰富且熟悉案情的审讯人员进行讯问。

针对王斌畏罪、侥幸、自负、自尊、偏执的心理特征，民警们制定了详细的审讯方案。

果不其然，刚开始审讯时，王斌拒不交代。

民警一方面从道德、情感等多角度着手打消其顾虑；另一方面，通过零星透露部分调查证据打消其企图逃脱法律制裁的幻想。

经过几番较量，王斌终于交代了自己杀死邢氏母子并抛尸水库的犯罪事实。

王斌长相一般，个头也不高，平日里，邢芳常常以此来调侃他。5月以来，邢芳多次到王斌家串门，还不忘逗一逗他的儿子及外甥女，王斌觉得具有轻微智障的邢芳很脏，还总是瞧不起自己，对她接触孩子们的行为也很是不满。

久而久之，王斌对邢芳怀恨在心，想要伺机报复。

作案前，王斌特地跑到隔壁镇上购买了橡胶锤、胶带、螺丝刀等作案工具。

5月27日21时许，王斌从自家三楼翻进邢芳家三楼，将闻声上楼的邢芳用橡胶锤打死，紧接着下到二楼，用同样的方法砸死卧室中的邢凯。用床单将二人捆绑后，王斌连夜将其沉入荆竹水库。

之后，王斌用抹布、洁厕净彻底清扫杀人现场，并将作案工具抛至水库中。次日上午，王斌若无其事地离开家，将作案时穿的衣服在水库边烧掉。

在王斌的指认下，专班民警将作案的锤子、手套、胶带等工具从水库中捞出。历时五天五夜，余川双尸案正式告破，一时间人心惶惶的小镇终于再次回归平静。

等待王斌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文中犯罪嫌疑人与受害人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