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自然环境较差,经济社会发展水平相对滞后,律师数量严重不足,律师事务所办公、交通等条件十分有限等因素,影响着高海拔地区律师职能作用的发挥,阻碍了这一地区律师行业的发展。

近年来,司法行政部门、全国律师协会把促进律师事业均衡科学发展作为重要工作,积极采取措施促进高海拔地区律师业发展,进一步做好律师行业对口帮扶和援助工作,努力培养造就一支年轻的、知识结构合理的、具有强劲发展后劲的律师队伍,促进高海拔地区律师法律服务能力和专业化水准大幅提升。

近日,《法制日报》记者深入西藏、青海、四川等高海拔地区,调查律师开展法律服务的现状、存在的问题,并请法律实务部门及法学专家为高海拔地区律所的发展建言献策。敬请关注。

和杨玉朝律师相见是在海拔4500米的广东普罗米修(阿里)律师事务所,这里地处“世界屋脊的屋脊”——西藏阿里地区,年平均气温零摄氏度,最低气温达到零下41摄氏度,才到9月中旬,有些地方就已经开始飘雪了。

“有人说我们是全球海拔最高的律师事务所,是否有这么高不敢确定,但阿里地区所属7县曾经没有一家律师事务所,更没有一名执业律师,绝对是法治建设和律师业的发展洼地。”杨玉朝告诉《法制日报》记者,去年9月,广东普罗米修(阿里)律所在西藏自治区阿里地区司法处大厦揭牌开业,从此结束了这里“零律师”的历史。

记者近日深入西藏、青海、四川甘孜等地调查发现,近年来,大量律师纷纷走进这些高海拔地区执业发展,随之建起一批优秀律师事务所,有力改变了当地法律服务短缺的现状,为高海拔地区经济社会发展贡献了重要的法治力量。

克服诸多困难 优秀律所扎根高海拔地区

千山之巅,万水之源,阿里地区有着壮丽雄浑的自然风景,也因其独特的高海拔环境,使之成为众所周知的“生命禁区”。

头晕头痛、呼吸困难、行为迟钝、思维迟缓,甚至胸闷恶心、茶饭不思、夜不能寐……这些状况统称为高原反应,几乎所有到过高海拔地区的人都曾或多或少有所感受。

对于已经在这里工作一年有余的杨玉朝而言,这种感受更加深刻。他告诉记者,高原反应之下,除了可能产生上述不适感外,如果不注意休息和调整,还比较容易诱发如高原肺水肿或脑水肿等严重的高原病征,危及生命。

“我用了很长一段时间适应调整,不过像我这种血红蛋白含量偏高、心跳慢的人相对比较容易适应高原环境,反倒是身体健康、对氧气需求量大的人更有压力。”杨玉朝说。

虽然刚入秋,但杨玉朝已经穿上了冬衣。“这里就是这么冷,尤其是早晚温差特别大。”杨玉朝笑着对记者说。

恶劣的环境条件之下,广东普罗米修律所仍然积极投身法治中国建设进程当中,成立西藏阿里地区第一家合伙制律师事务所,从此立足阿里、扎根阿里、服务阿里、奉献阿里。

果洛藏族自治州位于青海省东南部,平均海拔4200米以上,大气含量只占内地的60%左右,是全国30个少数民族自治州中自然条件最差、海拔最高、气候最恶劣、经济发展最滞后、人口最少、单一民族成分比例最高的自治州。

青海金戈律师事务所主任吴强告诉记者,长期在高海拔地区执业,所里律师均患有一定高原性疾病,经常出现心慌气短、手足发麻、口唇发绀、入睡困难等状况。

“但为了理想和信念,看着满墙的锦旗,感受着当地农牧民群众的淳朴、善良、真诚以及对法律服务的需求渴望、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我们觉得一切付出都值得。”吴强也说不清这些年金戈所到底收到多少面锦旗,很多挂不下的都被他妥善保管了起来。

金戈所成立于1991年,是果洛州最早一家国资律师事务所。所里律师长期扎根雪域高原,从果洛实际出发,充分发挥自身在服务经济发展、推进法治建设进程、促进社会和谐稳定等方面的作用。经过28年不懈努力,金戈所已成为川、甘、青民族地区颇具影响力的律所之一。

甘孜藏族自治州位于四川省西部,地处我国最高一级阶梯向第二级阶梯云贵高原和四川盆地过渡地带,是青藏高原的一部分。

1994年,四川明炬(甘孜)律师事务所主任刘世健加入律师队伍,在甘孜州司法局直属的甘孜州律师事务所(现为四川支点律师事务所)从事兼职律师。2013年,他调入当地法律援助中心工作,从兼职转为专职律师。

在多年的执业生涯中,刘世健发现,甘孜州的法律服务社会需求量大、满足少且质量低。于是,在甘孜州创办第一家非国资的合伙制律师事务所的想法在他心底油然而生。

经过多年精心筹备,2018年,经四川省司法厅核批,四川明炬(甘孜)律师事务所正式成立。作为甘孜州首个非国资的合伙制律师事务所,明炬(甘孜)律所为甘孜州法律服务体系的完善和律师行业的发展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作出大量贡献 提升当地法律服务水平

“要是光考虑赚钱谁还来这里,但凡在这里扎根的,都有一种无私奉献的精神,想得都是能够尽力为当地多作点贡献。”杨玉朝直言不讳地对记者说。

正如杨玉朝所言,面对恶劣的生活环境及法律服务短缺状况,高海拔地区律所的广大律师主动克服高寒缺氧、道路交通不便等各种各样的困难因素,倾尽全力做好本职工作,极大地提升了当地的法律服务水平。

2017年10月,青海金戈律师事务所根据州司法局的安排部署,指派律师就甘德县柯曲镇故意杀人案的民事赔偿部分进行调解。

金戈所律师在充分考虑双方当事人亲属提出的赔偿方案基础上,结合我国现行法律规定,出具了公正合理的法律意见书。随后,律师不辞辛苦,顶着高海拔给身体带来的压力积极与当事人进行沟通调解,努力化解各种矛盾。经过律师多次耐心细致的释法说理和劝导慰藉,双方终于就善后赔偿事宜达成协议。

在律师的有效参与下,75万元赔偿款项很快履行完毕,被害人亲属向犯罪嫌疑人出具了谅解书。这样一来,不仅减轻了被害人亲属的心理压力,有效化解了可能产生的各种社会矛盾,还为双方节省了刑事附带民事诉讼的时间和资金成本,取得良好的政治效果、社会效果与法律效果。

“近年来,我们的律师积极参与政府法律顾问团工作,为地方党委、政府依法决策、依法行政建言献策,为推进依法治州、建设法治政府当好法律参谋;积极参与信访工作,运用法律手段疏导社会矛盾纠纷,引导和促进社会矛盾通过法定程序合法解决,充分发挥了律师在维护社会和谐稳定方面的作用。”吴强告诉记者。

金戈所大力拓展民生领域和刑事案件的法律扶贫,将全州10805户、34003名建档立卡贫困户和低保户、农民工、残疾人、老年人、妇女儿童、军人军属纳入法律援助服务对象。2018年,共办理各类法律扶贫案件207件,接待咨询人员2518人次,代写法律文书340多份,成功为当地挽回各类经济损失1000多万元。此外,办理民事、刑事案件100多件,法律援助案件30多件;参与阿里地区法治宣传教育活动20多场次、法治讲座20多场次,发放宣传资料2000多份(册),累计受教育群众两万余人次。

仍存发展瓶颈 相关问题亟待有效解决

广东普罗米修(阿里)律所建立之初,只有杨玉朝和一个助理人员,办公条件也不理想,只有一间办公室和一台电脑。

面对眼前一穷二白的情况,杨玉朝咬紧牙关、努力打拼,寻找一切机会为律所谋求发展,不知熬了多少个通宵,掉了多少头发,打了多少瓶点滴……经过一年的努力,如今律所已有5名律师和3间办公室,人员不断增加,规模逐渐扩大。杨玉朝坦言,此前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感觉到些许踏实了。

其实,金戈所刚开始也只有1间办公室、3名律师和3张办公桌。一路走来,当前律所已有执业律师6名,其中国家三级执业律师两名、国家四级执业律师4名,全部拥有法律专科以上学历,法律服务量以每年20%以上的速度增长。

规模不断扩大、服务量与日俱增的同时,金戈所受到上级司法行政主管部门、当地党委、政府的高度评价和肯定,获得全省优秀律师事务所、全州社会管理综合治理暨平安建设先进集体等多项荣誉,吴强和同事分别被评为全国优秀律师、全国法律援助先进个人。

不过,想要实现律所的进一步发展壮大,摆在杨玉朝和吴强等人面前的依然有很多阻碍和瓶颈。

其中,很多艰辛只有高海拔地区律所的律师才能深切体会。就拿恶劣的自然环境而言,没有到过高海拔地区的人们很难体会到“高反之痛”,难以想象律师在那种恶劣的自然条件下执业究竟有多难。

“比如从康定到甘孜州各县办案,行程最近的几十公里,最远的达700多公里,海拔均在3000米以上,且往往道路交通不便,律师执业成本非常高。”刘世健告诉记者,不仅如此,多数情况下,律师还会遇到语言障碍,甚至不得不聘请翻译人员随行讲解。

杨玉朝注意到,和拉萨相比,阿里地区的案件收费水平相对较低,这种情况下,律师收入很难得到有效保障。

吴强告诉记者,一方面,高海拔地区的律师队伍现状仍不能有效满足当地的法律服务需求;另一方面,律师不愿意到气候条件恶劣、经济发展滞后的地区开展法律服务工作,更倾向于选择在经济发达地区执业发展,这个矛盾至今仍然比较突出。

“身体上的压力、工作上的辛苦,收入问题再得不到保障,光凭奉献精神和一腔热血来这里执业,肯定不是长久之计。”杨玉朝苦笑着对记者说,这就指向了最核心的人才问题,高海拔地区留人难,留住人才更难,但律所没有人才,哪里还谈得上什么发展?

究竟该如何更好地解决眼下存在的诸多难题,让这些高海拔地区律所更好地扎根发展,为当地提供更加优质高效的法律服务?这不仅是杨玉朝等人急着要解决的问题,也是整个社会都要共同思考的一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