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阳五老图》所绘睢阳五老,乃是《齐东野语》所记的至和年间尚齿之会的至和五老,此件作品,流传有绪,明人赵琦美《铁网珊瑚》、清人卞永誉(《式古堂书画汇考》)等均有所著录。《式古堂书画汇考》以为是宋人无名氏作品,是五老之一的杜衍的门人钱明逸请人画像、并亲自作序以传的,钱明逸出自杜衍门下,其绘图目的在于将五老相会的故事作为一段佳话留传下去,其立意亦是根源于会昌九老的风气,在这件作品中,五人分别有诗,一诗一图,作为手卷的形式存在下来。
北宋一代,诸多显宦名卿观看了此件作品后,均留有题跋(欧阳修、晏和、张商英、范仲淹、富弼、韩琦、胡瑗、苏颂、邵雍、文彦博、司马光、张载、程颢、程颐、苏轼、苏辙、范纯仁),可惜到了绍兴年间,这些题跋就已散失不在了。绍兴以后,又历经诸人题跋(胡安国、朱熹、吕祖谦、洪适、朱子荣、赵孟頫、俞集、程钜夫、方孝儒、姚广孝、申时行、吴宽、王逊、李斡、朱之蕃、顾起元、魏沆、归庄、左宗裳、盛昱、李慈铭)等,不下六七十人(元末明初王逊为之题记时说:“自钱而下,凡得四十三人”)。
此件作品,起初收藏在钱明逸手中,绍熙二年,便转到毕家后人手中,淳熙辛亥(1191)由五老之一毕世长的四世孙毕希文转给五老之一朱贯的后裔朱子荣,此时已有摹本,旧本归朱子荣,新本在毕氏子孙手中。直至元代朱德润及朱德润之子朱履吉,到了明代朱希周则是最后一位此图卷的保存者(1499年状元及第),在朱氏收藏中由于是收藏祖先遗像,格外珍重,这幅画卷历经磨难才得以保存下来。康熙初年,由朱柏庐后人散出归顾氏,又由顾氏归金氏,不久又售出,康熙四十三年又由朱氏后人由金氏手中购回,并于此时由朱钦安请人改装,改卷为册。到同治年间,入狄曼氏手中,又归王霞轩,再入盛昱手,后归金城氏(1914年尚在国内),抗战胜利后运往美国,在美由(张静江)通运公司姚叔来经手卖与穆尔氏(Ada Small Moore)和弗利尔美术馆(题跋则运回上海,现藏上海博物馆),现分藏于华盛顿、纽约及纽海文三地博物馆中(冯平像、王涣像,弗利尔博物馆;朱贯像、杜衍像,纽约耶鲁大学博物馆;毕世长像,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图中所绘五位老人形象,虽经千年,仍栩栩如生。老人脸部特有的老人斑历历可数,慈祥、和霭可亲的感受从画卷中静静地流露出来。作为致仕的政府高级文职官员,五位老人均有雍容、华贵的精神气象,状貌清古而威重,神色肃穆而沉静。但五人又有性格和面貌上的不同,朱贯端庄严肃,冯平安祥清和,王涣沉稳、凝重,杜衍幽默、慈祥,毕世长则年数最尊(94岁),于耄耋老态中透露出若婴孩般的幼稚、顽皮。面貌上朱贯则秀眉美髯,冯平广额圆首,王涣伏犀丰下,杜衍大耳魁颊,毕世长长面,各有各的长相特点。五人虽为立像,但神情各异,或拱立若倾听之状,或端居如有所待,或沉稳中透露出练达机警,或沉吟微有所思,将他们在长期官宦生涯中形成的职业习惯逼真地再现出来,由形追神,以神写形,淋漓尽致地表达了五位老人的性格特色,不愧是优秀的肖像画传世之作。
五位老人各着玄色便服(王涣、杜衍峨贯圆领而以红色束带束身,其余则角巾方袍),衣纹为铁线描,坚劲挺拔,线纹周围不惜多层次以淡墨渲染,将衣服的质地及转折作了明确的交待,其描法及渲染明显受有六朝、唐代影响的痕迹。
与六朝顾恺之传世作品《列女图》(摹本)及阎立本《历代帝王图》比较,可以看出其画风的衍变。宋人在继承传统上下了极大的功夫,形成了平和、凝重的用笔特点,少了六朝的高古气象和唐代的雄浑奔放,于清穆、简静、舒缓的气氛中见笔力,与以后明清肖像画、人物画亦有截然的不同。在写实中兼具细节的刻划,衣纹处理以及人物造型均依据现实特点进行细致地描绘,某些细节的夸张,更烘托了人物的精神,具有极强的艺术感染力。宋代佚名画人将五人的性格特点、气质如此自如地再现于笔端,不能不赞叹画人的高超技艺(按:据《穰梨馆过眼录》著录,尤求曾临过一卷,见卷二十三,并有明、清诸多题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