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铮口述:从北京政法到中国政法
发布时间:2016-03-04 09:32 | 来源:上海法治报
戴铮(1918-2015年),生于河北蠡县,1937年1月参加革命,1938年10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先后在山西青年抗敌决死队三纵队九总队、七总队任班长、排长、连长,太行三军分区司令部情报股长,决死队七团参谋长,太行五军分区武装委员会副主任等职。1940年在抗日军政大学学习; 历任太行地区地委委员,邢台市委副书记、市长,华北局党校教务处党总支书记,华北人民革命大学政治研究院副院长、校党委委员等职。1952年8月被任命为北京政法学院(筹备)党支部书记,同年11月担任北京政法学院党组书记、代理副院长。1953年3月起,任中央政法干部学校党委副书记、公安部七局处长等职,1978年10月至1983年12月任北京政法学院复办筹备组负责人、学院党委副书记。1984年1月于中国政法大学离休。他是北京政法学院筹办、复办的主要领导者。
□据 《中国政法大学校报》 报道
为抗日,与土匪头子结拜
当年,部队曾有把队伍打入土匪内部,然后又交回党的历史。为了能够积蓄力量,我曾经和土匪头子结拜兄弟。可当时的战争环境不可能把这件事记录下来,尽管我有详细的交代,但依然有人提出审查我的历史。
在政法干校期间,我就因此被审查,这一审查就三年多,这三年我完全就靠边站了,等于什么事情都没干成。但是最后弄清楚没事了,我就离开学校,调到公安部当处长。这种状况对我来说应当是很关照,依然让我当处长,说明党很信任我,我觉得很幸运了。
在华北革大培养新中国干部
1949年刚解放时,国家极其缺乏建设新中国的人才。于是赶快成立短期训练班,包括华北人民革命大学,积极培养国家需要的急需人才。当时的生源主要是原国统区的青年学生。
首先要做的是改造思想,还要树立正确的人生观,树立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意识。让他们知道,能不能为人民服务是主要的,发展个人是次要的,人是要发展,而这个发展不能离开国家的需要,不要离开为人民服务的道路,这是根本的。
当时的教员也不少呢,有很多有名的教师,都是党培养出来的。特别是华北革大的基础是华北党校,那里的教员基本上都是延安过来的。华北革大当时一共分四个部,一、二、三部是青年学生部,四部专门培养党的干部。
我当时在三部里面当教育科长,任务很简单,经常给同学们做报告,用我们党的思想来武装学生。对于这种党的教育,学生接受情况,大概分三种类型:一种是非常认真地积极主动要求学习,另外一种是比较被动; 还有少数就比较抵触了。从三类型人来说,第一种人是主要的,大概有八九成,因为对旧社会比较了解,体验过人压迫人的统治,要求解放的思想非常强烈,对于共产党的理论非常欢迎。第二种人是没有出路了只好找共产党,因为旧的学校没有了。基于此,我们当时在华北革大也把学生分三个类型给予不同对待,肯定极大多数,否定极少数。
这些在学校里积极学习,一心一意跟党走的学生,很快在学校就被发展成党员,出去就是干部了,有的一年就当上书记了,甚至有学习不到半年就出去了,而他的思想状态跟进来之前相比焕然一新。这一方面说明这些学员确实愿意跟党走,另一方面也说明当时人才需求缺口很大,连解放军才几百万,怎么接收这么大的国家?所以,培养这批人对当时建设新中国起了非常大的作用。
在我整个革命过程中,不管是在部队还是在华北革大,或者后来在北京做学校工作,我感觉最深的就是青年学生的可爱。青年学生对于我们国家建设起了很大的作用。我过去在部队带兵打战,但是回到地方上后又做地方工作,只有到华北革大以后,看到这么多青年,感觉他们的知识才是新中国前途光明的依靠。我很佩服他们的学习热情和劲头,以及他们对新中国的热爱,这是我在华北革大感受最深的了。
参与政法学院草创
1952年,院系调整后,中央决定成立北京政法学院。于是那年八月,我被派过来参与筹办。当时我担任代理副院长一职,同时是党支部书记。为什么要成立政法学院呢?现在对1952年国家对高校的调整有不同的看法。从我个人经历和我当时对党认识来说,这个决定是非常正确的。当时刚建立新中国,各方面,尤其是建设新政权的任务非常严峻,谁来搞好这项工作?
首先是政法口缺干部,你搞土改也好,保护人民也好,都得赶快把政权建立起来; 没有政法干部怎么行呢?政法学院把北大、清华、燕京、辅仁的政治系、法律系和社会系的学生拉过来。
为什么呢?这些学生不可能短期学习就要求成为干部,他们不可能马上接受这个任务; 另外一个原因,我们党当时也没有力量马上接管各个大学,不可能把各个方面都领导那么好。所以我们集中起来,一个是政法、一个是财经,把这两个方面带动起来,一个建立政权,另一个发展生产。因此我感到把政法财经的大学生单独集中起来,由党直接领导,把学校建好是必要的。
协助钱端升院长
我当北京政法学院党支部总书时,应当说我和北京政法学院首任院长钱端升合作非常密切,非常愉快。我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辅助钱院长把学校办好,这是党交给我的任务。具体做法就是教育我们所有的党员,培养学生当中的积极分子,拥护钱端升院长,使他工作顺利。
钱院长非常平易近人,但我们交流并不多。因为我那时候很年轻,三十岁的样子,文化基础也很差,对这些高级知识分子有一种敬重感;同时我觉得和他合作是党给我的任务,他把我看成是党派来的,应当说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干,这是非常难得。那时候我就一个意识:必须支持他把工作搞好。
钱端升先生当时有一个秘书,有好多东西,我要是觉得不便直接跟他说的话,就通过这个秘书沟通,先把党的指示传达给秘书,秘书再传达给钱院长; 钱院长对于这种方式也马上接受,回来以后秘书把这事告诉我,我再反映给上面的领导。我当时的任务就是接受上面的任务,传达给钱院长,共同把学校办好。
和钱端升院长关系处得不错,还有一方面也是我对知识分子感情非常深的缘故。我的确是在党的教育下成长起来的:抗日战争,我接触很多知识分子,我的入党介绍人是知识分子,教育我进入革命道路也是知识分子。因此我对知识分子感情非常深,没有这些知识分子的教育,我是不会成长起来,我也接受不了马列主义,接受不了毛泽东思想。我想也正因为我有这点基础,所以党才派我做学校工作,如果没有这个基础,完全就是另外一个样子,恐怕来学校工作的就不是我了。
怎么团结知识分子,怎么发挥他们的积极性,需要想办法,这就是我当时的任务,一方面贯彻党的指示,一方面发挥这些作用。我和钱端升院长接触具体的事情,比如政法学院校规的制定。我们当时几个院领导分工不同,我的任务的一方面是如何安抚各个大学来的学生,让他们安心在政法学院学习。
最初的政法学院
实际上,我在政法学院工作时间很短,仅仅半年左右。真正亲历我们政法学院的开始工作,也就是这些东西,成立起来招了学生,开了学,把教师请来,也就差不多了。
和钱端升院长合作半年后我就调到中央政法干校了。在解放初期,各行各业的干部包括政法干部,文化素质都比较低,缺乏专业知识素养。建立这么大的国家,建立一个新型的政权,那需要有知识,没有知识不行的。
政法学院几期活动也训练干部,但主要是还是训练学生。而政法干校,他没有训练学生的任务,他的主要任务是把县级干部集中训练。后来,中国政法大学成立中央政法干部管理学院,跟政法干校合并,但事实上原来老干校的人都没过来,都留在了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因为后来的政法干校和公安学院合并,合并以后归公安部领导。所以实际上现在这个政法干部管理学院在一定程度上说是新成立的。
我从1953年就调到政法干校,当时做党委副书记、副校长,后来政法干校同公安学院合并。合并以后我当政治处的主任,实际上还是做党委工作,从那以后,经历就很复杂了。后来我去公安部,主要是搞防空。应当说也是很幸运的,原来在学校里面待那么多年,哪里都没有去过。调到公安部以后,几乎全国哪里都去了,所以很开心。
重回政法学院
“文革”结束后,国家要恢复高校教育,包括重建北京政法学院。政法学院恢复后的上级主管机构是高级人民法院,高院要求公安部派干部,那时候我在公安部,最后决定让我回政法学院,所以1978年8月,我回来了。
我们成立了筹备组,非常重要的一项工作就是把很多人“解放”,这是很重要的。长期的政治运动,很多人戴着各种各样的“帽子”,心底也都不好受。我们一家一家做工作,安慰他们,现在部分老教授都还应该记得。
这一点细讲很难,总的来说是中央政策,邓小平、胡耀邦等党中央领导意识到了“文革”的教训,过去的一些做法对国家危害太大,因此凡是搞错的一概平反,不仅我们学院,在战争时期搞错也要平反,这个决策需要有多大的魄力!
“文革”给我们带来的损失非常大,破坏非常厉害,教训很深刻。但积重难返,党要一下子改变这个错误也比较困难。因此好在最后,该肯定的肯定,该否定的否定,在这一点上邓小平做得相当好,看得相当远。当时我们经手的事情太多了,我领导这几个办公室都是搞平反,下了结论,经过他们自己签字以后,都由我最后签字。这是很大很大批,当时有多少,我现在记不清,反正大部分都反过来了。
责任编辑:高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