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恰逢莎士比亚逝世400周年,也是英国著名作家、插画家比阿特丽克斯·波特150周年诞辰。英国皇家邮政、皇家造币厂趁热推出纪念邮票与纪念币,其中一款纪念币的两面,分别镌刻着波特与莎翁的头像。当新铸的硬币快速旋转起来,恰巧对应着评论界的一大发现:看似“画风”不搭的两人其实交集颇多,维多利亚时代全才波特小姐的文学偶像之一,正是前辈莎士比亚,而她创作的童书经典“比得兔系列”则融合了莎翁剧作里的文学元素。
日前,《比得兔宝宝成长书》中译本由企鹅兰登出版,而波特的早年手稿 《穿靴子的猫》 也将面世。在整理波特的日记、访谈录中散落的线索后,有海外书评人表示,波特和莎翁———一位打造了儿童文学中著名的顽皮兔子,一位描写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后辈波特不仅热衷于背诵莎翁作品,给自己制定了细致的漏行错字标准,而且在作品中通过人物塑造与台词书写,向莎翁致敬。
日记透露波特曾整日背诵莎翁作品
自1902年首次在图画书中诞生,身穿蓝色夹克、用两条腿走路的乡下比得兔和小伙伴们,闯进了千千万万孩子的童年生活,甚至深受成年人的追捧。“比得兔系列”图画书被译成30多种语言风靡全球,迄今累计销售逾1.5亿本,并衍生出丰富多元的周边产品,成为英语文学世界里辨识度极高的经典形象。在波特小姐笔下全景式的自然地图中,每个小生灵都有自己的脾气秉性,他们性格里的一些小执拗、小缺点,乃至残酷暗黑的一面,都是复杂人性的精妙投射。
熟悉莎士比亚作品的读者明白,复杂人性正是莎翁擅长刻画的。而波特与莎士比亚的牵连并非偶然,这位从小条件优渥、在家庭教师严格管教下成才的“学霸”,对莎翁的痴迷由来已久。根据波特日记透露的信息,有学者认为,她
常常躲在自己的小屋里整日整夜地背诵莎翁的剧作。1894年10月10日,波特在日记中自我小结:“现在,我已通晓 《查理三世》 《亨利六世》,五分之四;《理查二世》,差3页;《约翰王》,4幕;《仲夏夜之梦》 和 《暴风雨》,过半;《威尼斯商人》 和 《亨利八世》,一半。这样算下,大概1年学了近6部。”
这或许可以说明,即便波特写着看似童真的“小书”,但她也从不懈怠为故事情节注入鲜活血液,绝不让笔下角色扁平化。以 《格洛斯特的裁缝》 一书为例,格洛斯特市的老裁缝要为市长缝制新婚礼服,布料剪裁得差不多了,可惜没有多余的丝线。老裁缝急得生病,市长新婚之日临近,谁能在暗夜里帮老裁缝完成这件精妙绝伦的礼服?1916年,《格洛斯特的裁缝》 纪念版出版,波特曾坦言,所有小书中,这本是她的最爱。就在书名页的下方,波特“埋伏”了一段引言:“我要花钱置一面衣镜,雇他二三十个裁缝……”这两句正是莎士比亚 《理查三世》 中的一段台词,说这话的恰好是格洛斯特公爵,也就是后来的理查三世。格洛斯特公爵因莎士比亚之笔成为不朽文学形象,几百年后,格洛斯特的裁缝又跋涉到了波特小姐的作品中。
在《比得兔的世界》 译者、儿童阅读
推广人阿甲看来,波特日记罗列的清单看上去“像是财主算的账”。到了1895年11月6日,波特在日记里画出一张表格,细细评定自己对《理查三世》和《亨利六世》达到了较好认知程度———这意味着“背诵遗漏不超过6行,重要词语错误不超过12个”。
多一个字少一个字,“这是个问题”
海外出版的波特传记《波特小姐:维多利亚天才的传奇一生》书中提到,波特有一本童谣集《阿普利的童谣》的草稿,是1905年未曾发表的版本,其中一首童谣下面,波特专门加了一句莎士比亚《第十二夜》的引文。身处创作高峰期的波特,似乎中了某种可爱的“魔咒”,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构思、观察、收集素材,写作和绘画,不厌其烦地修改讨论、字斟句酌。
1905年6月8日,波特给资深出版人也是她后来的丈夫诺曼·沃恩写信,他们讨论正在修改的 《蒂棘·温刺儿太太的故事》 一书,类似内容的信件往来相当频密,两人似乎完全用切磋的信件替代了爱意绵绵的情书。就拿这封信来说,全篇主要讨论一个词语“不”字到底用还是不用。
当波特写到露西隔着门听到温刺儿太太唱歌的情节时,她有点举棋不定。因此,波特在信中写道:“我想这首歌谣的语法不太对。”她建议把其中一句“不要红锈斑”改成“红锈斑,永远别让我看到”。波特在信中解释道:“温刺儿太太当时的状态,应该是驱魔似的要除去污点和锈斑,就像麦克白夫人想去掉血污时,说的台词那样。”在英文中这只是多一个字少一个字的区别,但是读起来语气味道却完全不同。此时的波特小姐,俨然就是一名纠结而苛刻的文法家。有学者推测,波特应该联想到了莎士比亚 《麦克白》 中梦游的麦克白夫人那句令人心悸的呓语:“该死的血迹,去吧!”
在海外书评人看来,这种对语言的反复推敲锤炼,正是经典名家较真打磨每部作品的真实写照。至于波特形容自己姗姗来迟且充满波折的两段婚姻生活时,她也愿意援引莎士比亚《暴风雨》 中的一句诗:“春天,在最遥远的收获季节的终点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