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师礼

　　项卫东双膝跪地，向裴艳玲拜了三拜。

　　12月14日下午2点，杭州，古戏台，海报上书：裴艳玲先生收关门弟子暨项卫东拜师仪式。

　　老师裴艳玲，一个演了一辈子男人的女人，活武松、活钟馗、活林冲，都是她演过的大男人。黄蜀芹还根据她的真实经历改编了电影《人·鬼·情》。

　　学生项卫东，浙江昆剧团演员，工武生、兼学老生，扮相俊武，在武生界素有“金嗓子”之美称，代表剧目有《夜奔》、《蜈蚣岭》、《挑华车》、《小商河》等。

　　此前，裴艳玲已收了24个徒弟。虽然名为拜师，但项卫东已经跟老师学了很多年戏。

　　1991年，项卫东在电视上看到了裴艳玲的《林冲夜奔》，“这就是我要学的戏！”1992年，他给当时的浙江昆剧团团长汪世瑜写了一封自荐信，第二年，正式成为浙昆的演员。

　　2013年7月，浙江省文化厅主办的“新松计划”第八期全省青年表演人才（武生武旦）高级研修班开班，裴艳玲担任武生班的“总教头”，手把手教项卫东学戏，还把鼓师、笛师请到家里，为他排《夜奔》。

　　行三拜之礼，敬茶，献花，互赠礼物——见过几次梨园行的拜师仪式，这次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台下坐着这对师徒的推荐人——著名昆剧表演艺术家汪世瑜，保人——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李玉声。有推荐人，有保人，也是梨园行拜师的规矩。

　　项卫东念完一段长长的文言文拜师贴，主持人请裴艳玲上台讲话。

　　布衣，靸鞋，裴艳玲一贯的穿着，豪气，潇洒。

　　接下来，整整10分钟，掌声响起4次，台下的我们，要落泪了。

　　下面是裴艳玲的话，大白话，很实在——

　　我是个粗人，刚才卫东说的文言文，我不习惯，不舒服，我还是说白话吧，粗人讲粗话。

　　每当学生跪在地上的时候——男儿膝下有黄金，除了拜自己的父母，其次就是拜师父，我成为人家的师父，我们中间还有汪世瑜老师、李玉声老师，做我们的推荐人和保人。

　　我特别看重。保人，保学生，好好学，又要保我本人，要好好教，所以我本人在这里又高兴又有负担，我不能对不起我们的介绍人和保人。

　　很多人说裴艳玲是国宝，那都不算数，我得做一个合格的艺人。

　　为什么这次收徒是我主动提出来的？

　　因为在那（编者注：指生病）之前，在我的意识里，从来没有生病，也没有死亡的概念。结果，上帝不要我，又把我扔回来了。

　　那一个礼拜我就想，我要好好还我家人的账，好好周游世界。第二个礼拜我又想，还是唱戏好，虽然腿也抬不起来了，人也颤颤巍巍的，我就要用剩下的时间多去舞台上转转。做什么好呢？我就想到了，看到可以收的那个人，喜欢艺术的人，人品也可以，不留遗憾。

　　所以今年我就跟卫东说，卫东，我收了你吧，不然到了那个世界我会惦着这个事儿的。

　　杭州，有很多我很崇拜的人物，我师爷李兰亭是北派代表，南派的代表就是盖叫天先生。有一次在杭州演完《响九霄》，我沿着盖老先生的墓地转了三圈，磕了三个头。还有陈大护先生，在梆子团的时候，他到后台看我。

　　梨园行有很多像样的师父和徒弟，也有很多不像样的师父和徒弟，我选择做个像样的，我也会教导我的徒儿做个像样的。艺术可高也可低，你以后跑龙套没关系，但人要做一个有品位的，不要做低下的人。

　　反正今年我也72了。还有72天也好，72个小时也好，不管多长多短，我永远都要在你们面前做一个合格的，让人在人前人后都能鼓掌叫好的一个好老师。

　　我今天也算表了一个态了，你们都是我们师徒的见证人。不会让你们失望，你们放心吧。谢谢大家。记者 马黎/文 吴煌/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