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监狱风云录（二）
法新网记者 余东明
法新网实习生 王志敏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要成为一名服刑人员,任何不切实际的想法都得放下,安心在这里赎罪……”新收犯监狱的狱侦干事王煜伟正在给一批新近入狱的服刑人员上大课。
“呜、呜……”底下有人开始抽泣了。
“还有一个政策需要和大家讲清楚,在这里我们给每个人检举揭发、坦白余罪的机会,这是重要的立功机会,希望你们好好把握；如果故意隐瞒罪行被我们发现,那就会加重罪责。”王煜伟顿了顿,他的眼光像扫描仪一样扫过每名服刑人员的脸,任何丝丝不安和恐慌都难逃其眼。
王煜伟理着板寸头,身高一米八,一身腱子肉,穿着警服英气逼人。他从小就喜欢琢磨事儿,早年《刑警803》热播的时候,他就立志要当一名刑侦警察,虽然后来没有如愿以偿,但现在入职狱侦工作也颇令他满意。
听完大课,服刑人员周立军越发忐忑不安了,之前因犯抢劫罪被判入狱,从看守所转到新收犯监狱后,这种内心的不安与日俱增。
“王警官说的那些是真的吗?”回到监舍,周立军装作闲聊,和老服刑人员陈启强套近乎。
“那哪能开玩笑,检举揭发肯定可以立功。”陈启强嘿嘿一笑,“小子,你要揭发谁啊?”
周立军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没有……”
“王警官,那个新来的周立军可能有事,他和好几个人打听检举揭发的政策。”陈启强随即私底下向王煜伟打了报告。
“你继续帮我留意他。”叮嘱完陈启强,王煜伟就去找周立军谈话:
“刚来监狱和狱友相处得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
“如果有困难就来找我。”
……
说是谈话,其实就是王煜伟一个人在说,周立军除了“嗯嗯啊啊”之外,一言不发。
谈完话,王煜伟敏感地觉察到这名服刑人员心中有事儿,值得挖一挖。他想,“得先取得他信任,然后才会有所突破”。
接着几天,他一方面让其他服刑人员密切观察周立军,另一方面自己通过监控录像捕捉蛛丝马迹。
王煜伟发现,每顿饭前,周立军好像都要祷告。如果不注意,还以为他在闭目养神。王煜伟判断他应该是教徒。
到底是基督教、天主教还是伊斯兰教,王煜伟难以判断,因为这三个教都有饭前祷告的教义。事后通过陈启强提供的线索,王煜伟得知周立军信仰的是天主教。于是,王煜伟找来天主教的教义,背诵了其中的核心内容然后开始付诸行动。
“唉,周日得加班,不能陪我妈去做弥撒了。”在劳动期间,王煜伟故意经过周立军身边,看似无意地说了这句话。
“警官,你妈妈也信天主教吗?”
“是啊,明天是周末,又是四大赞礼日,可惜要值班。”
“是的,明天是圣母升天日。”
在得知王煜伟也是“天主教徒”后,周立军主动和他攀谈了起来,“我从小在教会长大的”。
“那‘十诫’背得出来吗?”王煜伟问。
周立军喃喃地背诵起了“十诫”,但在背到第五条“勿杀人”时,声音明显轻了下来。
……
王煜伟又查阅了周立军的档案,发现与他同时实施犯罪的还有一名同案犯,这人也关押在新收犯监狱。
于是,王煜伟故意制造了一个假象,让陈启强透露给周立军,“听说跟你一起犯事的那哥们儿检举揭发了其他案子,好像被公安带走了”。
果然,周立军听后反应很大,变得焦虑不安,晚上梦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想不到啊,你那个同案犯会交代出那么大的案情。”王煜伟找周立军谈话。
“听其他民警说,里面牵涉到你,你要主动坦白啊,否则就迟了。”
周立军搓着衣角,似乎在想着什么,一声不吭。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可以帮你。”王煜伟继续做着工作。
然而,当天谈话一无所获。但当晚监控显示,周立军翻来覆去,几乎整晚未睡,频繁上厕所。
第二天白天,王煜伟没有再找周立军。临近下班时,值班民警来电话说,周立军喊着要见他。
莫非要交代什么?王煜伟不敢怠慢,重新换了警服去见周立军。
“王警官,我有话、有话……要说”,周立军显得非常紧张,满脸胀得通红。
“慢慢说。”
“我们杀过人……尸体、尸体就藏在老家的祖屋里。”周立军的头垂得很低,“我知道,上帝不会宽恕我的,王警官你可要帮我。”
……
王煜伟惊呆了,这严重超出了他事先的判断和预期。
周立军继续交代,两年前,他和那个同案犯为一套价值不菲的古钱币入室盗窃,结果刚好遇到主人在家,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人杀了。为了销尸灭迹,两人又进行碎尸,并用两个行李箱将尸体运回老家祖屋里藏了起来。
交代完案情,周立军反而浑身轻松了,闭着眼睛独自开始祷告。
警方带走了周立军,王煜伟在“案情侦破”一栏中郑重地填下“自首”二字。 (文中服刑人员均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