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张泉

 

    2018年5月14日，浙江省金华市婺城区人民法院公开开庭审理了“浙江华恩”符某、张某、胡某等首批16名被告人涉嫌特大“邮币卡”诈骗犯罪一案。该诈骗案浙江地区涉案人员多达230多人，分多个案件分批审理。此次庭审中的被告人均为80后、90后的年轻人，熟悉电脑操作，主要手法是利用河北邮币卡交易中心的平台，通过操纵邮币卡价格走势，导致被害人亏损，从而达到骗取财物的目的。作为特大案件，这起邮币卡诈骗案被浙江等五地警方移送至各自的辖区检察院。

 

老股民中圈套

    从2016年10月开始，浙江义乌市公安局陆续接到多名群众报警，称被人介绍到名为“河北邮币卡交易中心”的网络平台炒邮票，结果被骗了钱财。接到报警后，义乌警方立即展开调查。随着侦查的深入，一个巨大的骗局渐渐浮出水面。

    涉案单位浙江华恩资本管理有限公司（简称“浙江华恩”）是河北邮币卡交易中心平台的主要会员公司之一。被害人刘先生则是“浙江华恩”的大客户，他是个“老股民”，损失的金额足有几百万。他被骗的过程，很具典型性。

    在天津做生意的刘先生，闲暇时喜欢炒股，前几年在股市上赚了钱。2016年10月13日，陌生人小金（化名）通过股票群，私信和刘先生搭话，问他是否买过群里推荐的股票。“由于对方信息是女性，我疏忽了防备，随口回了一句‘没买过’。”自从那以后，小金对刘先生嘘寒问暖，三天两头有事没事找他聊天，声称自己2015年股灾亏了钱，还没有回本，又即将生孩子，很着急。“因为有过类似遭遇，我被小金打动，感觉同为天涯沦落人，便减弱了心理防线，一点点进入了对方精心设计的骗局中。”

    没几天，小金开始跟刘先生聊起 “众生”老师，并透露了一个“秘密”，称自己的股票在他的帮助下快解套了，把“众生”推荐给了他。此时，刘先生没什么防备地加了好友，开始查看“众生”的空间日志。看看日志内容，有点股票操作经验的人特别容易被迷惑。“众生”每天都会发几只股票的截图，简单说一下操作思路，基本还挺准的。一来二去，刘先生向小金透露出了一个信息——自己在股票里投了不少钱。

    2016年11月，“众生”建了一个新浪教室，刘先生被拉入听课。在网络课程中，每天有四五个老师轮流讲股票技术，从早上9点一直到晚上11点。刘先生还被加入“众生”的QQ群，这个群全员禁言，只有所谓的老师可以打字，分析股票，推荐操作。与此同时，小金还每天跟刘先生聊天，试探他的资金量，亏损额度。“在骗子们强大的洗脑攻势下，我被洗脑了。把自己股票账户的亏损情况不经意间透露给了对方，当对方得知我资金量大后，就对我格外注意，经常会在群里点我的名。”刘先生叹息说。

    起初，课程基本全是股票内容，逐渐地，在上课时，“老师”会借机引入邮票的话题。“老师”说，股票进入熊市不好做，但是邮票行情独好，交易方式也很简单，跟股票一模一样，并且盘子小、价格容易拉升，只要盯住庄家就能赚钱。“老师”会发布各种截图，制造邮票巨额盈利假象，诱导大家开户。群里还常有“普通股民”称自己跟“老师”买邮票后赚了不少钱。临近12月，网络教室出现邮票开户专员，账户分成3个梯队：投资几百万元的机构，几十万元的大户，几万元的散户。刚开始，刘先生用小资金跟了一只“凤凰古城”的邮票，确实赚了一些。尝到甜头后，刘先生以为遇到了好运，于是加大投入，追加到了几百万元。只不过这一次，刘先生等来了噩运，买入后的第二天就开始跌，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资金被蚕食。此时网络教室和QQ群已无人回复，刘先生开始找小金、“众生”老师，但这些人集体消失了。

    前后不过三个月，刘先生投入的500余万元基本打了水漂。和刘先生一样被套牢的全国大约有1.8万余人，他们都是“浙江华恩”开发的客户。

 

邮币卡交易涉嫌犯罪

    什么是邮币卡交易？警方披露，邮币卡交易是近3年流行起来的一种新型金融诈骗，它把邮票、纪念币等以类似股票的形式来交易，先制造暴涨的行情，引诱投资者在高位接盘后，行情便急转直下连续暴跌。庄家获得巨额收益后再制造新一轮行情，而绝大多数投资者都难逃血本无归的结局。河北邮币卡中心是全国交易量最大的邮币卡平台之一，投资者人数达到几十万人。从2017年1月19日起，这家平台停止邮币卡交易开始自查。2018年2月9日，该邮币卡交易平台发布了“停业整顿进展”通知。

    该平台的停业整顿，缘起千里之外的浙江金华警方破获的一桩特大诈骗案，其幕后操控者为该平台的会员公司——“浙江华恩”。据悉，该案涉及全国各地1.8万余名被害者，案件中的浙江华恩公司累计获益5亿余元。2015年以来，国内涌现了大大小小约120家邮币卡电子交易所，而上述刘先生等人投钱的平台，是其中交易量最大的市场之一，日均成交额在20亿元到80亿元之间，涉及到的邮票、纪念币数量多达271只。

    面对这类新型金融诈骗，办理该案的金华义乌公安刑侦大队副大队长葛志军坦言，最初他们也有些懵，最核心的一个问题便是——抛开诈骗不说，仅就该公司从事的邮币卡网上集中竞价交易行为来说，是否合法呢？葛志军和同事为此专门研究了证券法等相关法律法规，并向证监会专业人士咨询求证得知，国务院、证监会在全国范围内，至今未批准任何一家平台可以从事邮币卡网上集中竞价交易，省级平台亦无权批准。

    上述这家邮币卡交易平台，营业执照上注明的经营范围里，网上交易仅指网上现货交易，这与网上集中竞价交易是有本质的区别。葛志军他们随后还查到，现货发售模式交易环节采用集中竞价交易，违反了《国务院关于清理整顿各类交易场所切实防范金融风险的决定》和《国务院办公厅关于清理整顿各类交易场所的实施意见》中关于不得采取集中竞价进行交易等有关规定。从警方掌握的资料来看，该平台的邮币卡网上交易，采用的正是电子集中竞价交易的形式，从事的是非法证券类活动，涉嫌非法经营，而“浙江华恩”只不过是河北邮币卡交易中心会员单位中的一家。“也就是说，即便没有诈骗情节，他们从事的也是违法行为。”葛志军说。

    2017年7月14日，金华义乌市人民检察院通过微信公众号公布了河北邮币卡交易中心特大诈骗案的进展，经过前期调查取证，这批案件已进入审查起诉阶段。义乌检方称，该案具有跨地域性，涉案范围广，受害人众多，案件办理十分棘手。据悉，义乌警方通过缜密侦查，一举查处邮币卡诈骗案21件148余人。

 

抽丝剥茧查清公司结构

    2015年年底以来，该案主要嫌疑人符某伙同张某、胡某在义乌市北苑街道300号注册成立浙江华恩资本管理有限公司。此后符某、张某、胡某招募张某、肖某、龚某、杨某等人（均另案处理）为骨干成员，利用河北“滨海大宗”商品交易平台（即河北邮币卡交易中心）进行诈骗。通过操纵邮币卡价格走势，导致被害人亏损，从而达到骗取钱财的目的。

    通过侦查，义乌警方掌握了浙江华恩的人员情况以及组织架构。该公司由经理、主管、主播、业务员组成，共计160余人。公司外表看起来与其他创业公司没有差别，但是保密制度极其严格，员工进出电梯必须刷卡，办公室窗帘在白天也拉得严严实实，员工都对外称自己是从事淘宝生意的。同时，公司规定业务员不允许拉义乌本地客户，怕本地人上门闹事。

    这起特大邮币卡诈骗案的流程，简单来说，就是涉案公司——浙江华恩公司的业务员冒充资深股民，加到炒股群，物色目标(以中年女性为主)，然后建立新群，在群里当托，现身说法、介绍炒股经验之后，再延伸到炒邮票。这些托会拉着大家去新浪直播间听“专家导师”传授炒邮票的赚钱“门道”。等“小白”们上钩后，由业务员假扮的“客服”会出来教大家怎么在交易平台上注册、投资、买卖和使用邮币卡。

    警方通过审讯了解到，浙江华恩的员工通常是经过老乡介绍或者通过网络招聘进来的，进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进行相关业务培训，内容包括针对不同的客户扮演不同的角色。

    “他们都有剧本，有行骗步骤，对话都是有脚本的。一个业务员会扮演几十个角色，每个QQ都对应一个年龄、性格、家庭、从事职业。根据不同的人，他会用不同的QQ对话。”案情披露，这些业务员底薪只有3000元，然而根据客户投入资金拿提成，业绩突出的年薪能达四五十万元。

    该团伙层级清楚、分工明确，各自负责联络接洽、营业管理、业务培训、引导买卖、操纵邮票价格等工作。符某、张某、胡某向河北“滨海大宗”购买了13种邮票，业务员在淘宝上购买多个QQ后，以虚构的身份在网络上大量入群加好友，在与对方聊天过程中获取对方信任，后通过介绍股票老师等手段，让被害人进入事先准备好的交流群，并将组长何某、闫某、杨某包装成“资深分析师”“股票老师”推荐给被害人。待时机成熟后，诱骗并鼓动被害人开户入金，副组长尹某、倪某、金某将被害人加入新浪直播间听直播间内张某等讲师的讲课，讲师通过循序渐进的手法，让投资者转战邮票大盘，然后由业务员当托、与讲师相互配合，骗取对方信任之后诱导被害人购买公司掌握的13种邮票，操盘手则配合讲师的预测，利用手中掌握的邮票数量的绝对优势操纵邮票的上涨与下跌，使讲师得到被害人的信任，后期讲师预言邮票上涨或者下跌，操盘手则反向高抛低买，业务员则不断鼓动被害人抄底加大入金。讲师、操盘手、业务员三者相互配合，循环性周期性地赚取被害人的差价。

    在该诈骗案中，为了购买邮币卡，60岁的姜大爷瞒着家人，卖了房子筹集到200多万元，全部投进去，亏损70多万元。他打电话咨询警方什么时候能赔到钱，当得知不一定能全退，而且周期可能会很长时，老大爷在电话那头哭出了声。一位50来岁女被害人，曾患有乳腺癌，通过手术治愈。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加入了邮币卡的QQ群，瞒着家里人，开始到平台上投资，亏损50多万元。事发后她不敢告诉家里人，心情抑郁，时间一长，旧病复发。另有一名退休护士，积攒了一辈子的积蓄，准备给女儿买套新房，却被朋友游说加入了邮币卡QQ群。心想着投资赚些钱可以给女儿买套更大的房子，便把所有积蓄投了进去。没想到，钱款没了，给女儿买房成为泡影。

    自2015年12月以来，以符某、张某、胡某为首的浙江华恩公司先后在全国范围诱骗被害人近两万人，截至案发该公司操盘手账号内可用资金4.2亿元。案发后，上述涉案人分别于2016年12月至2017年4月被抓获归案。

 

重拳摧毁浙江华恩

    警方通过侦查发现，浙江华恩不过是河北邮币卡交易中心（亦称“滨海大宗”）会员公司的其中一家。2015年清整部际联席会议对全国贵金属、原油现货交易发起新一轮整治后，滨海大宗于当年10月开始转型交易邮币卡，并且后来居上，一度以单日20亿元左右的成交金额位居全国邮币卡电子盘首位。到2016年年底停盘前，滨海大宗一共上线了268只邮票和纪念币。

    浙江华恩得以在短时间内被警方查获并摧毁，事情最早要从舟山市公安局发现的一条线索说起。2016年8月23日，舟山普陀警方接到报案，任女士通过别人介绍，在网上做邮币卡投资，最终被骗走16.8万余元。舟山警方通过一段时间的侦查，发现这个犯罪团伙名为浙江华恩，该公司总部就设在义乌市北苑街道，并且在省内多个县市设有分点。就在舟山警方调查的过程中，金华江南警方和义乌市公安局也接连接到类似报案。随着调查的深入，警方发现被害人人数众多，涉案资金巨大。经过两个月的精心周密侦查，义乌警方掌握了浙江华恩的大量犯罪证据以及作案手段。

    金华、舟山两地公安机关及时将侦查情况向省厅汇报。浙江省公安厅将该案列为2016年省厅重点挂牌督办严重刑事犯罪案件，并上报公安部。要求由金华市公安局牵头，义乌市公安局、江南分局、金东分局、东阳市公安局、舟山市普陀区分局，五局联合侦办该案。

    2016年12月29日，浙江省金华市公安局统一调度江南、金东、义乌、东阳、舟山普陀五地警方，对涉案的多处窝点进行统一收网。重点在山西太原端掉了一个人数众多、涉案金额巨大的“网络诈骗团伙”，抓获犯罪嫌疑人392人。他们都是河北滨海大宗会员公司浙江华恩的员工。12月30日，警方顺藤摸瓜，冻结了滨海大宗银行账户10.2亿元资金，还从交易所服务器后台导出了由浙江华恩开发的4.5万名受害者。

    与此同时，义乌市公安局抽调刑侦大队、特警大队、治安大队、所辖派出所共18个单位的精干力量，出动100余辆警车、400余名警察，将浙江华恩总部围堵，当晚，共抓捕157名犯罪嫌疑人。157人被抓捕后，由刑侦大队、16个派出所精干力量组成审讯小组，开展审讯工作，办案民警夜以继日，历时一个月，最终突破口供，将案件梳理清楚。通过审讯，义乌警方巩固了大量证据，为后期犯罪嫌疑人可能在法庭上翻供提供了强有力的反击。因犯罪嫌疑人较多、案件复杂，从2017年6月开始，义乌市人民检察院提前介入，多次同义乌市公安局办案民警进行会商探讨，针对案情交换意见，最终于2017年12月29日对此案的相关犯罪嫌疑人提起公诉。2018年2月5日，备受关注的“12·29”邮币卡专案义乌部分已正式进入公诉阶段，140余名犯罪嫌疑人被提起公诉，其中两批提前进入公诉。涉案的犯罪嫌疑人必将受到法律的严惩。案情表明，金华义乌警方是最早对邮币卡诈骗采取行动的，公安部、浙江省公安厅为此发来了嘉奖电。

    据悉，在金华警方破获的这起诈骗大案基础上，2017年9月，由公安部牵头，成立了河北滨海大宗特大邮币卡诈骗案专案组，各地警方联手出击，发起全国集群战役。全国共有60多家公安机关对河北滨海大宗的会员单位展开调查。警方也在此提醒，投资理财一定要慎之又慎，特别是对于“低投入高收益”的投资理财，务必要时刻保持谨慎的心理。不要被高额回报率所诱惑，不要轻信网友、经纪人、投资经理“天上掉馅饼”的承诺，要了解产品具体形式和模式，很多宣传收益高的产品可能存在陷阱。

责任编辑：马小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