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回主动找政府,返乡创业的吕国伟很忐忑;头回种荔枝,带头发展产业的黄朝光留了个心眼;头回到亚洼玛,本地干部杨海春也被偏远村组的贫困震惊……这些干部群众的头一回,恰是云南未摘帽县锚定如期脱贫目标,补齐就业、产业、易地搬迁最短板的缩影。
截至去年底,云南尚未脱贫摘帽的还有9个县(市)。人口大县曲靖市会泽县、昭通市镇雄县、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广南县聚焦贫困群众的就业问题,确保大家有的干有的赚;偏远山区的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屏边苗族自治县、普洱市澜沧拉祜族自治县、丽江市宁蒗彝族自治县发力产业,因地制宜找方向,切实保障贫困户长期收益;山高谷深、直过民族众多的怒江傈僳族自治州泸水市、兰坪白族普米族自治县、福贡县则着力易地搬迁“搬得出、稳得住”。
9县(市)贫困情况各有差异,稳定实现脱贫着力点各有不同。
人口多就业压力大
疫情突发影响务工
引进来、送出去,外出务工逆势增长
【案例】头回主动找政府,吕国伟很忐忑。
“原本只想给自己找份活干,没想到被街道干部一劝,成了带着大家一起干。”会泽县云露工贸有限公司负责人吕国伟,刚刚从资深农民工变成扶贫工厂负责人。
几个月前,看着越来越多贫困户再次迈出外出务工的脚步,吕国伟也曾犹豫。刚刚搬进县城,上有老、下有小,不务工,吃啥?要务工,干啥?
他决定去街道碰碰运气。“你务工多年,见过世面,可以带头干!”以礼街道党工委书记杨林听明来意,动员吕国伟创业。
“咱们安置点最不缺的就是劳动力,留守老人和妇女多,你找点不耽误他们照顾家的活计,工资稍微便宜点也有人干”“厂房都是现成的,前几年给你免房租。工人咱们政府帮忙组织,要是需要培训,县人社局还有项目。”杨林说完,吕国伟动心了。
5月,公司正式开张,主营加工锡箔纸和分拣丽江雪茶。客户支持扶贫工厂,一个多月,已加工锡箔纸100多万张,分拣茶叶2吨,加工费收入8万多元。
像这样的扶贫工厂,在云南有2000多个。
【挑战】一些县人口众多,就业压力大。受疫情影响,不少贫困劳动力务工收入减少,部分人“无工可做”,返贫风险较大。
【举措】与会泽县一样,镇雄县人口破百万,工作重点瞄准贫困劳动力转移就业。春节前,当地就与浙江永康、广东东莞、安徽芜湖等劳务输入地联系,派遣随车干部,包车把务工人员点对点直输各地。
“服务外出务工人员,需要绣花功夫。”镇雄县人社局局长王万辉介绍,这段时间,县里将受疫情影响返乡的贫困劳动力就业作为重中之重,一方面及时掌握在外务工人员的就业动态,多渠道拓展和储备岗位,为失业换岗人员供岗;另一方面为返乡人员做好服务,精准做好技能培训、送岗上门,积极组织外输和安排本地就业。
贫困劳动力不是“包袱”,而是社会财富。在广南县,充裕的劳动力成为招商引资的名片,不少鞋服企业落户。贫困劳动力园区内就业补助、入园区鞋服产业生活补助、农村劳动力交通补助……当地打出帮扶贫困劳动力就业组合拳。回乡过年的贫困户李艳梅本想年后外出务工,可没想到遇到疫情。前一阵,政府牵线搭桥,把她介绍到县城的宏发鞋业,每月工资3000多元。
为优先帮助贫困劳动力稳岗就业,云南出台若干意见,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做好稳就业工作。目前,全省外出务工建档立卡贫困劳动力实现逆势增长。
抗风险能力较弱
长期收益不稳定
兴产业、畅销路,利益联结机制落实到户
【案例】头回种荔枝,黄朝光留了心眼。
“跟香蕉套种,前两年卖香蕉好歹能有点收入。”第三年,荔枝开始挂果,因为上市时间比其他地方提前半月,销售火爆。靠着错季荔枝,50亩荔枝树年产值超过10万元。过去只有“一床席子、一条毛毯、三副碗筷”的屏边县湾塘乡沿溪村村民黄朝光,脱贫了。
看着黄朝光成功了,沿溪村28户人家有样学样,累计种植荔枝树500余亩,户均收入5.7万元以上。贫困县种植结构调整不易,不少地方走的都是沿溪村这条以短养长、长短结合、从试种到跟种的道路。
然而,今年气候异常,村里的荔枝上市时间晚了半个多月,销售情况不理想。“不至于返贫,但价格跟我的预想还有很大差距。”黄朝光说,以往都是外地老板来村里收购,结果依赖成了习惯。今年上门的少了,村里人有点失落。
不过,困难中也孕育新机。李金琼家的荔枝网上销售不错,让黄朝光眼前一亮。采访结束,黄朝光再次致电记者:“能否帮村里宣传下,看有没有厂家想到这里建个荔枝罐头厂?”
【挑战】一些县产业结构单一,抗自然灾害、市场波动能力较弱。此外,云南各地气候条件迥异,特别是高寒冷凉山区,找准产业方向、保障贫困户长期收益是重点。
【举措】“只想种好、不管卖好的路走不通了。”屏边县县委书记苏畅说,一方面发挥农产品经纪人作用,加大与外地经纪人、客商的联系,不断拓宽销售渠道;另一方面探索订单销售,降低农户销售风险,巩固提升脱贫成效。上半年,全县仅水果一项就卖了1.18亿元。
冷凉地区也有比较优势。在小凉山宁蒗县,“2700苹果”借助电商平台,卖了好价。“昼夜温差大、紫外线强,品质更有保障。”基地负责人鲁权介绍,因产量有限,苹果在市场上十分紧俏。5000吨,不到一个月就能卖完。44岁的彝族村民沙阿噶把30亩土地租给公司种植苹果,年分红收入10多万元,平时去地里施肥、除草打零工,一天收入100元。
既要做大蛋糕,也要分好蛋糕。澜沧县通过资源变资产、资金变股金、农民变股东方式,贫困户不仅能够拿到地租收益,还能随着产业发展、企业壮大稳步增收。
强化产业培育、利益联结、指导服务、产销对接、保障措施,产业扶贫成效明显。去年,云南90.4%的贫困户从中获益,贫困地区农民人均可支配收入10771元,首破万元大关。
易地搬迁任务重
后续帮扶待加强
搬得出、稳得住,激发群众内生动力
【案例】头回到亚洼玛,杨海春震惊了。
“在六库镇工作生活这么多年,没去过这么偏远的村庄。”时任泸水市六库镇双米地村驻村第一书记,杨海春从村委会跋山涉水3小时,才来到亚洼玛村小组。
这里最好的房子,是锋应华的两间空心砖房。“村小组不通公路,建材靠人背,运费按斤算,比材料费还贵三四倍。”
当晚,说好9点的群众会,到10点还没把人凑齐。众人散去,杨海春问锋应华,想不想搬迁。没想到,外出务工见过世面的锋应华也犹豫:“好不容易盖的,岂不是白建了?”
几个来回下来,杨海春打定主意:一定要劝村民搬出来。先说当下:要修路,投资大不说,还破坏生态。可不通路,村里安全住房怎么建?再看长远:52户村民,校点没法建,卫生室就算建了上哪找卫生员?教育医疗无法保障,谈何脱贫?
一年7次徒步进山,杨海春和其他基层干部共同努力,亚洼玛52户村民去年底全搬出深山。
【挑战】一些贫困地区,群众搬迁意愿低,动员工作任务重。此外,群众能否适应搬出来的生活?如何获得稳定收入?
【举措】去年底,集中安置点的房子都建好了,但兰坪县仍有近15%的群众没搬。“尤其是老人们,一是担忧搬下山后吃啥,二是故土难离,担心将来无法‘叶落归根’,动迁比亚洼玛还难!”被提拔到兰坪县工作的杨海春还是分管易地搬迁:“有的贫困户干脆躲起来,连了解他们诉求的机会都没有。”
县里再次选派得力干部上门。“天一亮,村民开门一看,我们已经等在外面。一家家去真心实意沟通,终于在今年3月底完成了剩余搬迁任务。”
2月起,怒江州派出由1006名党员干部组成的“背包工作队”,深入高山峡谷,入户80个未退出贫困村,开展易地搬迁动员。3个多月来,队员成功动员3000多户1.3万多人搬出深山。目前,62个易地扶贫安置点实现100%入住。
“搬出来,群众开始确实有些不适应。可随着眼界开阔了,精神上不再被大山所困,生活也会越来越好。”杨海春说。
为了激发贫困户内生动力,福贡县在安置点设置爱心超市,群众可通过参与社区活动换取积分,兑换生活用品。搬迁户邓三夺最近兑换了一袋大米、两桶香油,觉得很高兴。
搬得出,如何稳得住?“公益性岗位可以提供兜底保障,但最重要的还是要靠市场。”杨海春介绍,怒江州量身定做了13条扶持扶贫企业措施,通过物流、场地等给予优惠,吸引外来企业入驻。
6月28日,怒江州再次选派500人的“新增转移就业小分队”,分赴15个千人以上易地搬迁安置点,计划用1个月向州外转移劳动力5000人,夯实致富基础。
截至目前,云南已有99.6万贫困人口完成易地搬迁,搬迁后续帮扶、产业就业扶贫、提高贫困群众内生动力等正在持续发力。省扶贫办有关负责人表示,云南如期高质量打赢脱贫攻坚战态势已定,目标可期。(本报记者 张 帆 杨文明)
《 人民日报 》( 2020年07月13日 02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