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民营企业家是“自己人”，政府必须真心帮助

进入新时代的中国经济正在努力从高速发展转型到高质量发展，增长速度不可避免地有所下行，民营企业感受到的压力比国有企业更为明显。其中部分原因来自于民营经济的行业布局特点：民营企业主要布局在一些竞争性的下游行业，而国有企业一般布局在上游行业，上游企业去产能调整的速度相对较快，而下游行业的产能处于严重过剩，因此在去产能过程中民营经济承受着更大的压力。更重要原因的是，在长期以来的高速发展过程中，民营企业所面临的外部环境，包括市场环境、政策环境和法律环境，不可避免地存在缺陷。同时，民营企业自身的运营机制，包括公司治理、股权结构、内部决策机制等等也有明显的缺陷。而这些缺陷在高速发展的过程中都被掩盖了。

当前中国经济能否从高速发展转型到高质量发展，成功的标志之一就是民营经济的成功转型。2018年11月习近平总书记召开了民营企业座谈会，在座谈会上总书记从民营经济运行的外部环境到民营企业自身的问题和企业家朋友们进行了坦诚的交流，座谈会可以用三个字来高度概括，那就是“自己人”。总书记反复强调民营企业是自己人，民营企业家是自己人，中国政府没有理由不帮助民营企业健康发展，没有理由不帮助民营经济迈过转型升级这个坎。

二、政府如何帮助民营企业发展

那么应该如何帮助民营经济尽快地赶上中国经济由高速度发展到高质量发展这一转型的要求？应该说必须从外部环境的改善和民营企业自身的内部机制提升两个方面来共同发力。近期，党中央、国务院出台了《关于营造更好发展环境支持民营企业改革发展的意见》，这个意见是从去年11月总书记召开座谈会之后，政府有关部门进一步落实座谈会精神，帮助民营企业更好发展的纲领性文件。这就政府中真心帮助民营企业的具体行动。概括地讲，《意见》希望从两个方面发力，帮助民营经济发展。

（一）帮助改善外部环境

第一个方面就是要为民营经济发展打造更好的外部环境，这里的关键词就是“平等”，就是在各方面要把民营企业和包括外资、国有企业在内的其他所有制企业平等对待，一视同仁。

首先，要营造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这方面工作的重点是要进一步放开民营企业市场准入，鼓励民营企业以各种方式进入到之前的限制领域，包括油气勘探、开发、炼化和销售，也包括建设原油、天然气、成品油储运和管道输送等基础设施。《意见》还提到要支持民营企业以参股形式开展基础电信运营业务。在电力、电信、铁路、石油、天然气等重点行业和领域放开竞争性业务，这对于有条件的民营企业而言，毫无疑问是重大利好。在市场环境方面，另一个非常重要的举措，就是要建设公平统一的市场监管。过去一个时期以来，民营企业是市场监管的重点，相关部门往往认为民营企业最容易违规，《意见》要求，要对民营经济和其他的经济体一视同仁，要保证监管的统一性、公平性。另外《意见》还特别提出，要打破在招投标等方面对民营企业的隐性壁垒，也就是说要允许民营企业与其他的所有制主体一起参与招投标竞争。

其次，要完善平等发展的政策环境。政府的相关的政策要对不同所有制主体保持平等，绝不歧视。这次《意见》专门提出要完善民营企业直接融资的支持体系，在民营企业科创板上市、新三板改革等方面要先走一步，同时也要提高民营企业首次上市和再融资审核的效率。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举措，在政策环境方面还专门提出要建立为优质的民营企业增信的新机制，要鼓励有条件的地方政府设立中小民营企业风险补偿基金，这就为很多地方政府支持民营经济发展打开了通道。这次《意见》在市场环境方面还专门提出要建立清理和防止拖欠账款的长效机制，民营企业在实际经营中最容易被大企业，尤其是国企和政府拖欠账款，这一现象在一些建筑工程领域更为普遍。这是长期以来形成的，造成民营企业运营困难的重要环境因素，往往是“抓一抓好一点，稍一松又抬头”。这次《意见》专门提出要建立清理和防止拖欠账款的长效机制。特别值得期待的是相关部门会出台更加具体的措施，这方面可以借鉴德国的经验，那就是对于拖欠中小企业和民营企业账款的现象“零容忍”，一旦发现将加倍惩处。

最后，要健全平等保护的法治环境。要保障民营企业在司法审判和执和过程中的正常运行，保障民营企业家在协助纪检部门调查时的人身和财产安全。民营企业很容易成为反腐斗争中的“牺牲品”，因为一旦政府部门的官员被调查，与其相关的民营企业家也会被介入，即便最后没有发现问题，企业家在很长时间内的正常生产和生活也会受到影响。《意见》还专门提出要保护民营企业和民营企业的合法资产，严格区分民营企业的法人资产和股东的个人资产，这对于民营企业家而言是重要的利好。

（二）帮助民营企业提升内部机制

除了要改善市场环境、政策环境和法制环境外，这次《意见》也把重点放在鼓励和引导民营企业家内部创新。民营企业在其内部创新问题上面临着重大的挑战。当前的活跃的民营企业家大部分都是在十几、二十年前创立的企业，那时的市场环境和监管体系较为粗放，因此这些民营企业家往往不太注重企业的内部治理：一是表现在内部管理比较松弛，往往依赖亲属和朋友管理，缺乏规范化；二是股权结构设置不尽合理，在引入职业经理人时碰到了困难；三是企业内部的传承也碰到了困难。要想解决这些困难，一方面有赖于民营企业家自身的创新，另一方面也需要政策的鼓励和引导。

在《意见》中，这次专门提到了要帮助民营企业家转型升级，优化重组。特别是在一些重点行业，当前产能过剩、恶性竞争问题较为严重，亟待通过兼并重组，培养出一批具有全球竞争力的一流企业。这次在《意见》中专门提出要提高注册登记的便利度，也要完善企业破产清算和重整等法律制度，要做好僵尸企业的处置工作。在这次《意见》中还专门提到不能“只看企业不见人”，要帮助企业家，尤其是年轻一代企业家的成长，要鼓励他们专注于办实业，营造实业报国、实干兴邦的良好社会氛围。

在这次《意见》中，也提到要采取实际行动构建“亲”“清”新型政商关系，亲清新型政商关系是总书记在三年前提出的，这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指示精神。“亲”就是要跟民营企业家亲密无间，真正的把民营企业家作为自己人，而不是短期的同路人；“清”就是要跟要跟民营企业家保持清白的工作关系，而不是有理不清的交易。在这方面亟待出台一些具体的措施来落实《意见》，最好的办法是挖掘、宣传一些典型的案例，鼓励地方政府和民营企业以这些案例为榜样，采取具体行动，构建“亲”“清”的政商关系。

民营企业能否转型升级，是中国经济从高速度发展转向高质量发展的关键之所在。这次出台的《关于营造更好发展环境支持民营企业改革发展的意见》正是抓住了时机。在这转型的关键时刻，我们期待着相关部门出台更多具体的措施，加快落实这一意见，能够在不久的将来看到一大批成功转型的民营企业带动中国经济的蓬勃发展。

（作者：全国政协常委，金砖国家新开发银行首席经济学家，清华大学中国经济思想与实践研究院创始院长  李稻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