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7月开始,重庆就进入了每年必“蒸”的桑拿天,只要出门,热浪就直往身上扑。顶着太阳到村里开展工作,就好比在火上“煎”,同事们都调侃,我们离“熟”就只差“一撮孜然”的距离。
自从9岁的儿子放暑假,他完全见证了我的“变化”,只要我到家,就难免被他“嫌弃”:“妈,你又进村了?敢不敢再臭一点、再黑一点?”面对儿子的“嫌弃”,我决定带他到我的辖区看看,儿子倒是很高兴,立刻安排好时间,就定在8月2日。
辖区西彭镇马鞍村有100多户人家,除了70多户住在交通相对便利的山脚外,剩下的31户依然住在不通汽车的山上。一直以来,因为交通不便,这31户人家几乎成了“孤岛”。
8月2日6时15分,我按惯例起了床。此时,阳台的温度计显示31摄氏度。因为王婆婆和儿媳妇闹了别扭等着我去“说和”,张大爷家新添了人口,我也得去看看,顺便安排上户的事情。我把儿子叫醒,吃了早饭,推着自行车匆匆出了门。刚出门没多久,我和儿子已是汗流满面。
8时20分,气温开始走高,山路越来越陡,自行车骑不动了,我只能像往常一样步行推车,汗水顺着我的额头流到了颈部,又从颈部浸透了制服。我庆幸自己从不化妆也没有擦防晒霜,否则一张“花脸”可怎么见人?
9时40分,在“骑车+步行”一个多小时后,儿子已经从开始问“这是啥、那是啥”的好奇,变成了“到了没、还有多久”的牢骚,我们两个就像落水而出的猴子,全身浸透,脸蛋通红。从酷暑开始,每次到村里,我都会带上风油精、藿香正气口服液和人丹以备不时之需。
到没法推车的半山腰,我右肩扛着10多公斤重的自行车,左手还要拽着儿子,往常走1个半小时的路程,那天硬是走了将近3个小时,快到时,别说衣服湿透滴水,连皮鞋也开始打滑,走起路来还发出“咯吱”的响声,我知道,皮鞋又被脚汗湿透了。不过,儿子这次竟然没嫌弃我,还夸我“女汉子”,我说我是“女汗渍”。
10时53分,听见我自行车的铃铛声,“干女儿”甜甜立刻从家里冲出来,还没等我把车子停稳,她就迫不及待拉着我往家走,边走边哭:“蓝妈妈,弟弟病了,发烧了。”甜甜和鹏鹏都是留守儿童,一年也见不到父母几面,我三天两头去看甜甜,后来她就改口叫我蓝妈妈了。昨天晚上,7岁的弟弟发起了高烧,爷爷奶奶不知道怎么办,家里又没有手机,就一直用土办法给孙子喝姜汤。我一边询问情况一边去自行车前挂着的医药箱里取体温计。我给在西彭镇医院工作的张姐打电话,喊她快开车来村接孩子看病。
鹏鹏的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我安慰他们安心在家等,不用担心,我先背着孩子下山看病,看完病把他送回来。刚起身要走,鹏鹏的奶奶非要把家里仅剩的200多元钱给我。“大妈,我身上有钱,放心吧,孩子看病花不了几个钱的。”我没顾上多说,就抱起孩子一路小跑下山。
怕儿子跟着我耽误时间,我“安排”他到张大爷家要新出生孩子父母的结婚证、户口簿、身份证和孩子的出生医学证明,并嘱咐他这些都是我要带到山下复印的,千万要收好。
12时,由于天气太热,为了防止孩子脱水,我把他放下来,用绑在腰间的矿泉水喂他,顺便观察他的情况。最后的一段路,我已经不知道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只知道,当我把孩子交给张姐的时候已经瘫倒在了地上,半个小时才缓过劲儿来。后来张姐在医院给我打电话说,孩子是风热感冒加中暑引起的发烧,正在输液,已经没有大碍,让我和孩子的爷爷奶奶放心。
12时49分,在村口,李阿姨不停地用冷水帮我降温、擦汗,让我在她家吃午饭,我婉言谢绝了,因为我知道,这上山的路一来一回至少还需要两个小时,鹏鹏的爷爷奶奶还在担心孩子、张大爷家孙子的上户材料还没有复印、村子的巡防情况还没有落实、王婆婆家的矛盾还没有调解……我知道他们都在等着我。
14时10分,我再次爬上了“孤岛”,脸像针扎一样疼,手臂和脖子红里透着黝黑。我知道这就是儿子常说的“阴阳”皮肤。自从当社区民警这3年来,我每年夏天都要晒脱一层皮。
17时35分,在3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在滚滚热浪中,我顺利地将王婆婆家的矛盾调解说和,整理好了张大爷家孙子上户的材料,和村里的一名吸毒前科人员谈心,向驻村巡防队通报近期发案情况并安排巡防工作。
儿子终于等到能和我说话的机会,但他却没有说,只是给了我一个深深的拥抱。身体虽然很疲惫,但有乡亲们把我当家人,他们为我准备好山泉水解暑,拿着芭蕉扇为我扇凉,我觉得这就值了。村里的百姓说,这几年我和我的自行车已经成了他们的期待,每当听到我自行车的铃铛声,他们就觉得是“女儿”、“妈妈”、“姐姐”回来了。
19时13分,到了家门口,我让儿子先回家,自己去单位整理当天的工作材料,等再回来打开房门,儿子已在沙发上睡着了,餐桌上放了几杯水和一张纸条:“妈妈,快喝水吧,要不你就晒干了!我爱你!”
讲述:蓝 燕(重庆市公安局九龙坡分局西彭派出所社区民警) 整理:郑 欣 师 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