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金贷高利率调查：年化成本可达30%以上 借款额越滚越大
本报记者 陈植 上海报道
“这决定了大额现金贷业务同样是刀口舔血，游走在高风险与高收益之间。”上述从事大额现金贷业务的机构负责人也给记者算了一笔账，一家大额现金贷机构要实现盈利，概括而言，其服务费收入（包括贷款利率）必须超过经营成本与坏账损失之和。在经营成本占比相对固定（通常占比4%-5%）、坏账率维持在15%-20%的情况下，这些机构必须将年化服务费费率提高至20%以上，才有可能保持业务盈利。
对于现金贷，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源自英国的微额现金贷借款业务（high cost short term credit，即微额现金贷），在中国的处境莫过于此言。
一方面互联网金融的普及，令这类面向蓝领工薪阶层的、期限短、金额小、没有明确用途的个人信用贷款产品异军突起，另一方面利率过高、野蛮催收等问题层出不穷，导致现金贷倍受诟病。
“其实，微额现金贷在中国被玩坏了。”一家国内现金贷机构负责人直言。
在微额现金贷发源地英国，当地金融监管部门对微额现金贷有着一系列严格规定，包括借款额不能超过借款人月薪的25%，借款服务费每天不能超过借款额的1%，还款总费用（借款利息）不能超过借款本金两倍等，凸显其超短期微额借贷的特性。目前，英国现金贷业务基本是100英镑借款，8天后还款108英镑，既能解决借款人短期资金周转需要，又不会给借款人造成很高还款压力。
但在中国，不少微额现金贷借款额达到2000-3000元，超过了借款人月薪的25%，导致不少蓝领阶层群体还款压力骤增，迫使他们只能不断以更高利率借新还旧，衍生出不少野蛮催收事件。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多方了解到，目前多家现金贷机构已向央行相关部门建议重新界定中国现金贷业务的标准，即借款额不超过1000元、借款期限不超过两周、借款总额上限不超过2000元，以此促进现金贷业务重归超短期微额借贷的本质。
不过，面对微额现金贷高利率争议，多位现金贷机构人士选择避而不谈。
但一位现金贷机构负责人坦言，现金贷业务利润率的确相当可观，他所在机构资金端主要来自股东借款，年化融资成本约在12%，加上坏账率在6%左右，机构依然能实现盈利。
“现金贷利率高，是一项高风险业务，稍有不慎就会全面亏损。”他强调说，只要坏账率上升2个百分点，他们的现金贷业务就会陷入亏损窘境。
微额现金贷的风控玄机
多位业内人士直言，中国微额现金贷最早起源于武汉的寄卖行业务——在武汉，很多借款人只需将手机抵押给寄卖行，就能借走1000元，10天后偿还1050元（或20天偿还1100元）便能取回手机。
随着互联网金融兴起，这种线下寄卖模式也被移植到线上，演变成个人信用无抵押超短期微额贷款，这也是中国微额现金贷的雏形。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了解到，当前中国微额现金贷业务主要分成三项，分别是借款1000元7天后还1050元，借款1000元14天后还1100元，借款500元7天后还525元，为约7000万不同蓝领职业群体提供超短期微额信贷服务。这些职业群体包括快递员、送餐员、司机、厨师、理发师、房地产经纪人等，他们每月收入约在4000-5000元，稍有不慎就会提前“月光”，需要短期资金周转，等到下一个发工资时再偿还贷款本息。
为了规范微额现金贷操作，不少现金贷机构也借鉴了英国金融监管部门的操作规定，比如将借款额上限定在1000元（不超过这些蓝领职业群体月收入的25%），最长借款额为14天，还款总额上限不超过2000元（总还款费用不能超过借款额本金）等。
不过，这种看似雪中送炭的超短期微额信贷，利率也相当不菲。以1000元7天还1050元的现金贷业务计算，其对应的年化收益高达约260%。
“其实，业内都不用年化利率作为衡量现金贷收益的依据。”现金巴士创始人唐阳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直言。微额现金贷更多是一种超短期微额信贷服务，目的是解决借款人一次性极短期资金周转需要，且借款人不大会每月借款，用年化收益衡量借款人年化融资成本“有失偏颇”。
何况，微额现金贷看似“利率”极高，但经营压力绝不低。
唐阳给记者算了两笔账，若100人借了1000元14天期借款（14天后理应偿还1100元），机构等于拿出10万元借款本金，假设最终只有90人还款，机构实际收到的本金利息为9.9万元（1100×90），等于业务亏损；
“所以每天我最关心两个财务数据，一是借款量，二是坏账率，因为它决定了业务能否突破盈亏平衡线。”唐阳坦言。但要降低坏账率，决非易事，因为当前现金贷坏账的最大源头来自欺诈行为。
此前，现金巴士为此也交过不少“学费”，但也从中了解各类欺诈行为特征并不断优化风控模型，在提高贷款通过率同时将坏账率控制在5%左右，确保业务在快速发展同时保持盈利。
在唐阳看来，当前中国微额现金贷发展环境要远远优于欧美国家。究其原因，中国拥有逾7000万蓝领职业阶层存在超短期微额借贷的需求，他们拥有稳定工作收入偿还借款；反观欧美国家，微额现金贷主要面向很多工作不稳定的海外务工者，绝大多数当地人都有完善信用记录可以向银行获取信贷服务，导致欧美现金贷业务坏账压力更高。
大额现金贷的盈亏生意经
微额现金贷“高利率”带来的不菲赚钱效应，驱使国内越来越多互联网金融机构将现金贷视为新的利润增长点。
多位业内人士透露，目前欧美国家的现金贷业务主要有三种形式，一是上述微额短期现金贷（英国是100英镑借款，美国是低于500美元的借款额）；二是小额分期业务，主要是指借款额在2500美元以下的分期还款业务；三是借款周期在1-3年，借款额在4500-15000美元之间的大额现金贷业务。
“目前，多数国内互联网金融机构引入的，恰恰是第三种模式——大额现金贷业务。”一位从事大额现金贷业务的机构负责人表示，这类业务年化借款成本约在30%-40%（为了规避相关法律规定，通常分成借款利率与服务费两部分收取），低于微额现金贷，但考虑到它借款额相对较大，借款期限又长，加之取消了借款上限限制，其实际利息收入甚至比微额现金贷更高。
他透露，当前大额现金贷业务颇受不少借款人欢迎。比如年轻创业者、做生意的个体户、准备借款深造学习的白领阶层等，他们认为自己都有能力还得起这笔钱。
在他看来，这也是“悲剧”的开始。
“其实，整个大额现金贷业务行业坏账率并不低，约在15%-20%。”他透露，究其原因，一是部分创业者创业失败，个体户做生意遭遇波折，二是部分平台风控模式不严谨造成坏账率居高不下，比如不少平台仅仅是根据借款人芝麻信用分高低决定是否给予借款，并没有评估创业与生意的失败风险等，甚至少数借款人通过美化个人财务信息申请大额现金贷借款去赌博，也能获得贷款。
“这决定了大额现金贷业务同样是刀口舔血，游走在高风险与高收益之间。”上述从事大额现金贷业务的机构负责人也给记者算了一笔账，一家大额现金贷机构要实现盈利，概括而言，其服务费收入（包括贷款利率）必须超过经营成本与坏账损失之和。在经营成本占比相对固定（通常占比4%-5%）、坏账率维持在15%-20%的情况下，这些机构必须将年化服务费费率提高至20%以上，才有可能保持业务盈利。
具体而言，不少大额现金贷机构设定的贷款年化利率约在10%左右，但每年服务费费率平均在15%-30%之间，若按3年借款期限计算，借款人仅利息支出就占据借款本金的约80%，还款压力相当高。
但是，不少与大额现金贷机构合作的催收机构一旦发现借款人难以偿还贷款，就会采取措施“引导或迫使”借款人以更高利率借新还旧，由此造成借款人还款压力与日俱增，最终无力偿还巨额本金利息，引发野蛮催收事件。
在他看来，目前相关部门需要对这类大额现金贷业务采取必要的监管措施，首先对大额现金贷设定相应的还款上限，降低借款人的实际还款压力；其次加强平台的信息披露，尤其是限制坏账率较高的机构持续拓展大额现金贷业务，避免他们变相抬高服务费费率对冲坏账压力，抬高借款人还款负担；三是借鉴欧美国家做法对现金贷做出严格的业务操作规定，叫停某些融资成本高于合理范畴的大额现金贷业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