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木风光 新华社记者 高晗 摄
禾木,中哈交界处,中国最西北的边境。禾木草原位于喀纳斯河与禾木河交汇的山间盆地,禾木河自东北向西南贯穿其间,将草原分为两半,禾木村就位于盆地中间地带,风光自然而原始。
禾木村是保持图瓦人最完整生活传统的村落。我住进图瓦人家的梅花客栈。近看,人字形的木楞房有大半截埋在土里,好像从森林和草原中生长出来。禾木一进入大雪封山期就是半年,就靠木楞房抵挡漫长的寒冬。
禾木河位于村落边,一边是木楞房,一边是白桦林,宽河面,浅河滩,河水透明,向阳处绿如凝脂,背阴处又变成深蓝。鹅卵石激起阵阵雪白的小浪花,河面仿佛大珠小珠落玉盘,又像无数小鱼儿跳跃翻滚。
过河就是白桦林,迎着夕阳,黄叶成了挂着的金片,层层叠叠闪烁耀眼的光芒,明朗、透彻、热烈、绚烂,秋风一响,落叶为大地披上一层松软的地毯。飞奔的骏马扬起了灰尘,在落叶飘零的烘托下,牧马人归途之心的迫切令人“心有戚戚焉”。
爬上半山俯视,金色的山坡、金色的丛林、金色的河水,白桦林用尽一切力量绽放绝美,用灿烂的景色直指内心,让所有的凡尘杂念霎时荡然无存。
禾木河与白桦林虽令人沉醉,但我知道禾木最经典的美景是炊烟。凌晨5点,我爬上村庄西侧的哈登观景台。第一根炊烟从东侧的木楞房升起来,然后两根、三根、四根……从南侧、北侧、西侧的木楞房垂直升起,然后袅娜散开,继而汇成一层轻烟,好像一袭白纱披在禾木上空。那架势宛如提前准备的乐章,指挥家手势挥动,各乐器就默契配合,奏出一曲班得瑞的《仙境》。盆地狭长且没风,炊烟得以浸润到禾木的每一个角落,成为冷色调梦境。
朝阳从东面逐渐照过来,炊烟散得更远了,白烟在光照下又变成青烟,木楞房和白桦林也反射出轻柔的金黄,禾木成为暖色调家园,从睡梦中苏醒过来,也令人从沉迷中回神。禾木的炊烟,升起、飘散、弥漫、回旋、笼罩,起承转合,流畅完满,如同阅读一篇酣畅淋漓的文章,这也许是世上最为诗意的炊烟了。此时此刻,炊烟不为游人升起,而为图瓦人自己诗意的生活升起。
这样的炊烟似曾相识,却又体验不同。在江南,水才是主角,炊烟点缀水乡的性感;在黄山古村,徽派建筑才是主角,炊烟衬托古民居的典雅;在藏地,礼佛或祭祀才是主角,炊烟渲染藏民的虔诚;而在禾木,炊烟就是主角,如果没有炊烟的画龙点睛,木楞房和白桦林都会失去灵气,禾木也会失去灵魂。
夜晚出来散步,世界清静得没有一丝声音,只有皎洁的月光同行,仿佛回到古代游牧民族的生活。梭罗在《瓦尔登湖》中写道:“我实际上就处在宇宙中这么一个地方,它偏僻退隐,但又永远是全新的,永远不着尘埃。”梭罗描写的是瓦尔登湖,还是禾木?
这是一个陷落在深秋里的童话故事,禾木的图瓦人宛若“栖息在俗世和天堂之间,共享着俗世和天堂的颜色”。然而,世人眼里的诗意只是图瓦人的日常,并不需要刻意而为之。他们每天都跟禾木河对话,跟白桦林对话,跟马儿对话,跟星空对话,跟邻居和亲友对话,也跟自己对话,将内心的声音转化为日常的生活,知行合一。
“生活的最终目标是生活本身。”
小河轻盈,白桦林热辣,炊烟梦幻,牛羊可爱,图瓦人淳朴,美不眠不休,美永无止境。在禾木,图瓦人还原了生活的本真,而我读懂了生活的意义。(谢锐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