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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冲专栏

4月7日，特朗普提名的尼尔·戈萨奇获得参议院批准，成为美国联邦最高法院大法官。

这是特朗普上任以来取得的重要战果。而且在这次提名和批准过程中，美国两党争斗尤其激烈，对美国民主制度也带来了一定震动。因此颇值得一谈。

联邦最高法院大法官，处于美国司法系统的金字塔顶端，在视宪法为最高权威的美国社会，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历来是美国政治争斗的重头戏。不过一方面由于该职位主要事关美国内政，对外交影响不显著，另一方面不是竞选产生，不及美国总统选举中“单挑”的戏剧性和热闹程度，因此美国之外的舆论关注不是很高。最高法院大法官，是由掌控行政权的总统提名，经立法机构参议院听证、辩论和批准产生。之所以不通过选举产生，是因为担心选举就会有来自选民的压力，影响选拔理性贤良的人才。

大法官一经任命，除非有重大过失遭受弹劾或主动退休，基本上是终身占据该职位。通过已经得到选民认可的总统和参议员们提名和批准，任命拥有至高无上司法权的大法官，也很典型地体现了三权分立、互相制衡的奥妙。

和美国总统相比，联邦最高法院(共有9名大法官，其中一人为首席大法官)对社会的影响显得更深远。从时间上看，总统最多只能连干两届8年，还处处受反对党制约；而最高法院大法官，一干就是几十年的不在少数。美国从建国到现在，总统已经有过45位，而首席大法官才有过17位。从最高法院判决的权威性来看，尤其是对有争议的事关社会理念的判决，更是如此。比如塑造今天美国社会的照顾少数族裔的平权政策、妇女堕胎权利、媒体言论自由的确认、同性恋婚姻的合法性等等，无一不是经过最高法院判决后才得到充分保障的。

戈萨奇这次获得任命为什么会格外引人注目？这个要从美国最高法院状况说起。虽然从理论上来说，最高法院大法官应该是中立的贤良人士，但是他们也有保守和自由之分。去年2月保守派大法官斯卡利亚去世后，剩下的8名大法官中，确定的自由派有4人，确定的保守派有3人，另有一人倾向保守。斯卡利亚去世后，奥巴马随即提名自由派的梅里克·加兰德接替，但是掌握了参议院多数席位的共和党参议员拒绝考虑，不给加兰德的听证机会，坚持要等新总统上任再说。

可能是当时奥巴马和民主党人认为，希拉里稳赢特朗普，所以并没有采取什么激烈措施。而且民主党在参议院是少数，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没想到特朗普赢了希拉里。就职之后特朗普很快就提名戈萨奇为大法官人选。民主党参议员立即开始情绪激烈地抵制。

民主党议员情绪激烈，有两个原因。一是他们认为戈萨奇过于保守。美国社会的惯例是，大法官虽有倾向，但一般要比较温和，符合主流，这样才能获得两党一致认可。但在民主党议员眼里，戈萨奇的经历说明，他在诸如堕胎、同性恋婚姻等问题上过于保守，而且在大公司和员工之间，很明显地倾向于大公司。

另一个原因是，民主党参议员对共和党参议员去年拖延一年，都不给加兰德听证机会的做法，非常难以接受，因此要在戈萨奇身上“报复”。不过，民主党在参议院100个席位中只占46席，另有两个倾向民主党，而共和党则有52席。怎么办？民主党议员想到用“程序性阻挠议事”(filibuster)的办法，即少数派参议员可以通过不断演讲，或作此表态，使得参院无法进行表决。美国参议院在很多表决中，需要简单多数，即51票便可通过，但遇到重大问题如最高法院大法官提名、废除“程序性阻挠议事”等则需要60票(还有更重要的需要67票)。当时的局面，共和党几乎争取不到60票，民主党“程序性阻挠议事”有可能成功。但共和党还有一招，就是动用了所谓的“核武选项”(nuclear option)。“核武选项”也是美国参院一个程序规则，该规则允许参议院用简单多数改变规则，即原来需要60票才能通过的表决，启用“核武选项”后，51票简单多数即可。这个选项之所以被冠以“核武”，是因为它的杀伤力。美国国会两院制度设计中，众议院相对来说党派色彩更浓，任期只有两年更接近民众；而任期六年的参议员们则应该更理性，甚至有点贵族色彩。众议院可以因为议案争吵激烈，但参议院一般更多的是理性辩论，争取大多数一致。“程序性阻挠议事”就是为了保证少数派议员的权利。“核武选项”则可以改变这个令美国人引以为豪的规则，因此参议院对待它就像国家对待核武器一样，轻易不使用。

但这一次，共和党议员还是启用“核武选项”，不仅让民主党阻挠议事失败，而且最后以简单多数票确保戈萨奇任职大法官。对此，就连一些共和党参议员也认为不妥。因为这样一来，等于改变了参议院“理性”“平衡”“照顾少数”等诸多特点，使其沦为与众议院一样充满党争。戈萨奇最后是以52比48的票数通过提名，进入美国联邦最高法院。这也是近年来在参议院得票最低的大法官。历史上很多大法官都是获得90票以上。

通过围绕戈萨奇大法官提名的争斗过程，我们大致可以看出，美国社会中“极化”现象越来越激烈，不仅在近几届总统选举中有所表现，而且在以往比较理性平和的大法官提名中也越来越突出，以至于曾自诩为“世界上最精妙的设计”的美国参议院，为了达到目的也不惜启用“核武选项”。

对于特朗普来说，戈萨奇最终进入最高法院应该是个好消息。自入主白宫以来，特朗普开始一系列的“非传统”措施，其中有些是有理念之争，很可能要诉到最高法院。比如有“禁穆令”之称的旅行禁令以及关于禁枪等问题。如果戈萨奇在未来一直持保守立场的话，联邦最高法院大法官中保守势力就很明显，对特朗普应该是一大帮助。(作者系广州媒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