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从不认为学习是一件痛苦的事,但我也只尝到了分数带来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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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说大学最遗憾的事情是没有好好学习,也许有人觉得我矫情,是一种明贬暗褒的自夸,但事实的确如此。
进校时,主管教学的副院长信奉“通识教育”,专业课没几门,反倒对历史、文学、哲学、社科都有学分要求。在这样的思想指导下,我的同班同学有去人文学院、经管学院、公管学院、美术学院的,还有去了外校学电影、音乐剧的……毕竟这4年中,只要你想学,没有不能学的。
有一位师妹,本科时和我上一样的专业课,研究生却顺利考上英国著名的艺术学院,回国成了一名策展人;还有一位校友,入校是美术学院的史论系,后来转到绘画系专攻工笔,又因为爱好传统文化,系统选修了甲骨文、考古学一类的课程,再也没提起画笔,最后成为一名文物鉴定者。
我没有转型,自始至终都在本专业。但可惜的是,我尽管出于爱好选修了足够多的人文类课程,但终是浅尝辄止、不成体系。
比如,我喜欢魏晋南北朝,选修了历史系专业课《魏晋南北朝史》和全校公选课《世说新语与魏晋风度》。老师是同一位,人和课都颇有魏晋之风,我听得很开心,作业写得不太专心。听完没多久,留在脑子里的也只剩下一些名词和段子,至于整段历史,那就是一团浆糊。
而且,我选课更在意的是老师是否nice,评判标准滞留在“分数”这个高考后遗症上。每次选课,我热衷于打听各门课的难易程度和给分情况,甚至将其作为第一标准。有一个学期,我选了颇感兴趣的《人类学概论》和《天文学概论》,试听第一节,两门课的老师都开诚布公,说自己很严格、作业很难、考试分低,我也就果断退课,舍弃了头顶的星空。
选课是一门艺术,而我就是一个希望面面俱到而终至平庸的艺术家。除了计算老师nice度和课程有趣度、学分绩和完成培养方案之间的最优解,甚至兼顾早上起不起得来、能不能空出一整天时间等条件……最终摆在我面前的课程表,一定是好玩又舒服的,而且分不会低。
这样的选课思想在我做交换生期间都未能幸免。对很多人来说,有机会在国外大学度过一学期,应该用心体验异域文化和前沿学科。可我不,费尽心思,选了三门能抵本校学分的课,有一门甚至是一个访问学者的中文课。期末拿到全“A+”成绩单时还沾沾自喜,多年后回望却十分遗憾。作为一个从小到大没有拿过低分的考试型选手,我可能已经失去了体验学习本身乐趣的能力。
就这样,我念完了本科4年,又以不错的学分绩保研,然后工作至今。也许在旁人眼中,我是一个学识广博的人——虽然学得很不系统,但那些专业名词我都略知一二。曾经学过的几十门通识类课程,在如今这个工作岗位上居然都发挥了一定作用。可只有我知道,断章残篇,虽是华美,终不成文,我终是浅薄的。
写到这里,似乎越来越像一篇“忏悔录”。是的,我还迟到、逃课、期末论文写得心不在焉、没看书就敢写读书报告……大概是犯了所有学生都会犯的错。尽管我从不认为学习是一件痛苦的事,但我也只尝到了分数带来的快乐。毕业后多年,当我看到前文的那位朋友,因为认出了青铜器铭文中的一个字而能高兴一天,我觉得自己可能真的错过了很多。
事实上,有很多问题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完全想清楚。比如,学习是不是一定要吃苦?为自己设定学习目标是功利吗?应该享受单纯的学习过程还是说一定要学到什么东西?或者说“不为无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可人生最后的全职求学生涯早已一去不复返。
在走出校园之前,只要好好学习,日子就算成功了一大半;之后的人生,各种压力和挑战会纷至沓来。当最优解不再是简单粗暴的分数,甚至都不知道结果会是什么时,权衡利弊前,得先问问自己的心。
白简简 来源:中国青年报